黃昏,又是黃昏。 .
天氣真是像極了女人的心——奇怪多變。
其時,本已是中秋時節,卻是寒氣侵人。
在這種天氣裏,若是坐在客店中熱上一壺老酒曼聲自飲,該是件多麼愜意的事!
此刻,“死神鉤”鐵誠正享受着這種愜意——他正在一家客棧中自斟自飲。他喝的是上好的陳年花雕,而且已喝了二斤,他的酒量本就不錯。
江湖中武功勝過他的人或許不少,但若是論酒量,能勝過他的人就絕不會多。他從來就沒真正的醉過,然而現在他卻急切地想一醉、大醉。
醉了通常豈不是都會忘記很多煩心的事?
不多時,客棧外的青石板路上突然傳來了馬蹄聲響,如密雨敲窗、戰鼓擂鳴。
須臾,便走進來了三名彪壯大漢,他們已在離鐵誠不遠處的一張桌前坐下,其中一名黃袍人背上還揹着一個尺餘長的黑色包裹。
過了片刻,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漢子衝他一抱拳,說道:“趙大哥,你現下得了這件寶貝,不知會不會獻給李老大呢?”
鐵誠聞言不禁向那名身揹包裹的黃袍人看了兩眼,但見他面白無鬚,額頭上有條極深的刀疤,面目卻不相識。只聽他壓低聲音道:“若是這件寶貝在王老弟手上,不知王老弟又會如何打算呢?”
那尖嘴猴腮的人微一沉吟,嘿嘿一笑,道:“莫非趙大哥不想將之交給李老大了?”
“英雄所見略同。”那趙大哥微微一笑,“這‘玉鳳凰’本就不是李老大的。這是順威鏢局押的鏢,中途被我劫下了。我們雖歸李老大管轄,但此事跟他毫無關係,我怎會將之送與他呢!等找到好的買家,換了銀子,咱們三人平分如何?”
鐵誠聞言,不禁心道:“此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劫武總鏢頭的鏢貨!看來,押送這‘玉鳳凰’的人絕不是武總鏢頭,否則,此人武功平平,怕是早已魂歸地府了!”
他心念甫動,突聽窗外一個刺耳的聲音道:“趙一刀,你這‘玉鳳凰’有沒有老子的份兒?”
幾人聞聲轉頭,驀覺眼前人影一花,定睛看時,一名鷹鼻鷙面的黑袍漢子已到了客棧中。他甫一進來便欺身一掌向着那趙一刀當胸拍去。
趙一刀急忙雙腳力蹬,一個後翻疾退丈餘,然,落下地來時,背上的包裹卻已不見了。
包裹已到了那名黑袍漢子手中。
鐵誠不覺心中一凜:“此人出手不俗,絕不是無名之輩,可他爲何要奪這‘玉鳳凰’,莫非是武總鏢頭?”心念甫動,那黑衣人身形一晃,已然從窗口急掠而出。
趙一刀急忙奔到窗邊,大聲叫道:“胡非,你連東方堂主看上的物什也敢打主意,當真不想活了嗎?!”
鐵誠不覺一怔:“這趙一刀也是正義堂的人?”
便在這時,客棧外響起了腳步聲。少頃,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身軀高瘦的麻面大漢。
此人雖然長了一臉的麻子,但並不是個令人生畏的人。然而,此人甫一走進來,趙一刀跟那兩名黑衣人立時恭恭敬敬地站起身,臉上俱已有了懼意。
這麻面大漢上下打量了一番趙一刀,冷冷地道:“趙香主,交出‘玉鳳凰’來!”
趙一刀聞言似是一怔,道:“什……什麼‘玉鳳凰’,李老大,屬下聽不懂!”
李長腿聞言面上一寒,厲聲道:“被什麼人劫走的?!”
趙一刀道:“被……被‘無蹤怪傑’胡非劫走的!”
李長腿怔了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道:“趙一刀,你不想活了麼,竟敢在本使者面前撒謊?!”
趙一刀忙不迭地道:“是真的,真是胡非劫走的,老大,不信你問一問王、田二位賢弟!”
李長腿哼了一聲,道:“十年前,胡非便躲上了黑風崖,怎麼還會在這裏出現?本使者再給你一次機會,快交出‘玉鳳凰’,否則……”
趙一刀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戰戰兢兢地道:“老大,屬下真的……”話未畢,李長腿突地飛腳踢出,正中趙一刀心口。趙一刀一聲慘呼,飛跌二出,眼見是不活了。
李長腿跟着擡腳向上踢出,只聽“砰”地一聲,房頂已被他踢出了個大洞來。
鐵誠見狀亦不覺一怔。
須知,再矮的房子也不止一丈,再長的腿也絕不及七尺,但他一腳踢出,竟將房頂踢出個洞來,當真不可思議。
這時,剩下的那兩名黑衣人眼中俱已現出了駭芒。李長腿寒聲道:“說,‘玉鳳凰’到底在哪裏?!”
那兩名黑衣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長腿一聲冷笑,道:“你們很笨!”話音甫落,只聽身後一人悠悠地道:“你卻比他們更笨!”
李長腿聞言竟未回身,只冷冷地道:“笨又如何?”
身後那人道:“笨,就得付出代價!”“價”字甫落,李長腿已然出手,但他出的並不是手,而是腿。
然而,但見青光一閃,便聽得李長腿一聲慘叫,他隨即跌倒在地。定睛看時,他已只剩下了一條腿,一條並不長的腿。這時,他也已看見了身後之人,身後是個身着藍袍的青年漢子。
李長腿微微一怔,遂嘶聲道:“你我素未謀面,你這是爲……”話未說完便即頓住,因爲有兩柄劍已刺穿了他的後心。
那藍袍青年人冷冷地望着那兩名黑衣人,聲音卻甚是平淡,道:“你們做的不對。”
那兩名黑衣人聞言臉上俱已變了顏色,其中一人顫聲道:“閣下,閣下本來也是要殺他的,是,是麼?”
“區區只不過斬斷了他一條腿”,那藍袍人微微一笑,“笨還不至於要死,對麼?”
那兩名黑衣人對望一眼,突然雙雙向着窗口掠去。然,他們剛奔出幾步,卻陡地一齊栽倒在地,因爲他們的生命已然終結。然,那藍袍人卻並未出手。
那藍袍人凝視着鐵誠,道:“閣下爲何要殺死他們?”鐵誠笑了笑,道:“因爲我願意。”那藍袍人也笑了笑,道:“區區只是覺得很奇怪。”
鐵誠不禁一怔,道:“不知何事值得閣下奇怪?”那藍袍人道:“閣下怎麼會殺了他們呢?!”
鐵誠微微一笑,反問道:“我爲何就不能殺他們呢?”那藍袍人淡淡地道:“因爲閣下也是正義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