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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解憂

    不多時,突聽客棧外一聲馬嘶,緊接着,腳步聲嘈雜。

    須臾,便有十數人走進客棧來。

    當先一人是名鬍鬚斑白的紫袍老者,他正用手捂着胸口,臉現痛苦之色,似是受了重傷。此人前胸的衣襟上繡着一朵白蓮花,純白的蓮花。

    這時,只聽他身後一名彪壯大漢高聲道:“小二,來十斤上好的陳年花雕,再切些牛肉來”。

    任問仇一見之下,突然站起身,走到那名紫袍老者跟前,一抱拳,道:“不知老先生與蓮花門掌門‘一陣清風飛劍俠’郭雲澗如何稱呼?”

    那紫袍老者聞聲瞥了他一眼,拱手回禮,道:“老朽便是郭雲澗,不知……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任問仇聞言不覺一怔,道:“蓮花門名垂江湖近百載,與各大門派素無深仇,不知是何人傷了郭掌門?”

    郭雲澗長嘆一聲,一字一頓地道:“任,無,痕!”話語中掩飾不住的憤怒之情。

    任問仇聞言眼中倏地閃過了一道光芒,失聲道:“可是江南一帶的武林盟主金獅堡主任無痕?”

    郭雲澗恨恨地道:“正是這老賊!”

    任問仇不禁心頭一震,過了片刻,說道:“衆所周知,金獅堡乃是江湖上公認的名門正派,任堡主又是位光明磊落的英雄豪傑,郭掌門會不會是誤聽……”話未畢,郭雲澗便冷冷地道:“是任無痕座下的‘電使’何離親自帶人攻打我蓮花門的,難道老朽瞎了眼珠,連兇手是誰都認不出麼?!”

    郭雲澗當然識得金獅堡主座下的“風雲雷電”四大使者,江湖中不認識他們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這時,忽聽鐵誠道:“郭掌門可是跟任堡主有仇?”郭雲澗道:“無怨無仇。”

    鐵誠又道:“可是跟‘電使’何離有仇?”郭雲澗道:“無仇無怨。”

    鐵誠聞言面上不禁現出了一片迷茫之色,道:“難道任堡主會無緣無故地找上郭掌門?”

    郭雲澗哼了一聲,道:“不僅我們蓮花門如此,山西‘日月盟’、河南‘風雲堂’、湖北‘義拳門’,無一不是慘遭滅門,難道他們都跟任無痕有仇?我們雖逃過了他們的追殺,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實難料哪天不會突然喪命!”說罷,長嘆了口氣。

    鐵誠喃喃道:“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何呢?!”眉頭緊蹙,臉上一片困惑之色。

    這時,突聽郭雲澗身旁的那名彪壯大漢說道:“閣下可知任無痕是何許人也?”

    鐵誠機械地道:“他不就是當今的金獅堡主麼?”

    那彪壯大漢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他定是鬼堡的人!”

    鐵誠聞言心神大震,道:“何以見得?”

    那彪壯大漢道:“任無痕座下的‘電使’何離攻打我蓮花門時,帶領的是鬼堡的殺手。”

    鐵誠“哦”了一聲,道:“你怎知他帶領的是鬼堡的人?”那彪壯大漢道:“那些殺手的衣袍上俱繡着一個白色的骷髏頭,這正是鬼堡殺手的服飾,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任無痕便是鬼堡的人麼?!”話音甫落,忽聽一人道:“不能!”

    蓮花門掌門“一陣清風飛劍俠”郭雲澗聞聲凝視着任問仇,說道:“壯士何出此言呢?”

    任問仇淡淡地道:“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郭掌門穿上鬼堡殺手的服飾便是鬼堡的人嗎?”

    郭雲澗怒道:“鬼堡無惡不作,早已是惡貫滿盈,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老朽便是死,也絕不會穿他們的服飾!”

    任問仇淡淡一笑,道:“郭掌門自然是不會穿鬼堡中人的服飾。然而,江湖之大,龍蛇混雜,難免會有些心懷不軌的惡人,若是他們蓄意陷害任堡主,任堡主又能如何呢?有道是人心險惡啊!”

    郭雲澗點了點頭,道:“此話原是不錯,只是當時並非只有‘電使’和那些身穿鬼堡服飾的人,還有‘魔手閻羅’,這又作何解釋?!”

    任問仇聞言不禁心頭一震,失聲道:“當時魔手閻羅也在場?”

    “當然。”郭雲澗嘿嘿一聲,又道,“難道魔手閻羅與‘電使’何離都是假的?這難道還不能證明任無痕便是鬼堡的人麼?”

    任問仇怔了一怔,沉吟道:“江湖之大,能人異士甚多,難免會有人精擅易容之術。若說這魔手閻羅與何離是冒充的,亦不是沒有可能。”

    郭雲澗聞言哼了一聲,道:“閣下一再替任無痕說話,不知閣下與任無痕是何等關係?”

    任問仇道:“實不相瞞,任堡主便是家父。”

    此言一出,那十數名蓮花門人同時“呼哨”一聲,紛紛手按劍柄。

    郭雲澗雙手一攔,那十數名漢子便俱憤憤地鬆開了手。郭雲澗朗聲道:“任壯士欲待如何?”

    任問仇一抱拳,道:“在下實覺此事大有蹊蹺,定是有心懷叵測的人覬覦家父的‘承影神劍’,故意栽贓嫁禍,在下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如果家父真是鬼堡的人,到時在下一定會給武林同道一個交待,不知……不知郭掌門意下如何?”

    郭雲澗一聲冷笑,道:“請便!”

    任問仇嘆了口氣,拱手道:“郭掌門,多多保重。”說罷,便轉身朝客棧外走去。

    鐵誠見狀,忙道:“任兄慾望何處?”

    任問仇頭也不回地道:“我要去揪出這個幕後的黑手,還家父一個清白!鐵兄,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話落,他的人已到了客棧外。

    客棧外已不見了行人,紅日亦收去了最後一束光輝。夜幕初降,一鉤狼牙彎月已升上了樹梢。

    天宇上點綴着數顆寒星,宛似幾簇跳躍不定的鬼火閃着磷磷的幽芒。從林梢間吹來的風已帶有了涼氣,涼風吹過,搖動了滿地樹影。

    此刻,任問仇就站在樹影間,他正捧着酒罈對着口直灌。他已經醉了,捧着酒罈的手已是輕輕顫抖。

    突然“啪”地一聲,卻是酒罈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酒香登時四處飄散,夜風竟也似不勝酒力,輕飄飄地吹送。

    輕飄飄的並不是風,而是任問仇此時的感覺。淡淡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幾片枯葉隨風飄落,天地間平添了幾許蕭索悲涼的意味。

    任問仇直覺胃中酒氣翻涌上衝,想吐卻吐不出來,極不受用。他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口中喃喃自語:“幕後黑手到底是何人?我該如何追查?我該怎麼辦?”

    怔立良久,忽聽“錚”地一聲,任問仇已然拔劍在手。緊接着,他身形一晃,腳下疾走,掌中劍更是上下飛舞,卻原是在“舞”劍。

    好劍法!

    天上地下,絕無人能形容得出閃電之疾,也同樣無人能形容得出他掌中那柄劍的速度;

    絕無人能創造出天際邊那道長虹的光耀璀璨,但他掌中之劍的光芒卻遠比那長虹更爲絢爛奪目。

    一時間,但見人影飛舞如龍,長劍矯矢飛揚,風聲呼嘯,劍氣縱橫,四周樹葉紛紛掉落,直令天地都爲之動容!然,那隻不過是一個人在舞劍!

    舞得正緊,驀聽“叮”地一聲,任問仇掌中之劍已是掉落在地。緊接着,他口一張,“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隨即身軀一晃,跌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省。

    也不知過了多久,任問仇直覺似是身在藍天白雲間,輕飄飄的,通體舒泰,鼻中更似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似真似幻。

    “難道我真的是在天上,天上真的有仙女?”任問仇心念甫動,忽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恍恍惚惚間,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小姐,他還沒醒麼?”話落,只聽極近的一個女子嘆了口氣,道:“你放下藥,先出去吧!”這女子的聲音直似黃鶯出谷,珠落玉盤,煞是好聽。

    任問仇心頭一動,便即悠悠醒轉,遊目環顧,只見自己正躺在一張鏤花軟牀上,牀邊坐着一個一襲粉紅色衣裙的美貌少女。

    這少女見他醒來,臉上登現喜色道:“你,你終於醒啦!”

    任問仇臉上一片茫然,說道:“我這是在哪裏呀?”那少女道:“這裏是梅林山莊。”

    任問仇不覺“哦”了一聲,蹙眉道:“此間主人可是‘穿雲槍’羅暄羅前輩麼?”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羅暄便是我爹爹。他……他說你走火入魔,很危險的,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這五天裏,你一直不醒,我,我可擔心死啦!”說罷,不知何故,她的俏面上突然便飛上了兩朵紅雲。

    任問仇毫未發覺她臉上的變化,說道:“這麼說,是羅前輩救了我,這份大恩大德……”話未畢,這少女插口道:“你不要這麼說,其實這也沒什麼的,救人也是件好事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任問仇微微一笑,忽然似是記起了什麼,失聲道:“我已昏睡了五天?”

    這少女道:“是啊。”

    任問仇怔了一怔,急道:“那我是怎麼到了這裏的?”

    這少女道:“五天前的傍晚,我正好往家趕,在一片小樹林邊發現了你。當時你喝醉了,昏倒在地上,還吐了一大灘鮮血,樣子好嚇人的,我……我就讓人把你帶到了這裏。”

    任問仇聽罷苦苦一笑,正色道:“姑娘的這份大恩,我將永生銘記在心。”

    這少女“嗯”了一聲,輕聲道:“你真的……真的永遠記着我麼?”說罷,玉面上又是微微一紅。

    任問仇道:“當然了,我永遠不會忘記。”

    這少女聞言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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