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節這一日,不但是青年男女可以自由相約的一日,也是宮女子最爲自在的一天。
至皇后妃嬪,下至各級宮女,都能到這乞巧樓來祈福放蛛,是以人羣不時有宮女來來往往,青衫在此也不足爲。
燕喃禮貌性笑笑,湊近安陽一些毫不客氣道:“怎麼?這次大姐又想出什麼招兒來算計我?”
安陽被她道破,有些心虛,抱着蛛盒的手捏得更緊些,勉強一笑,硬着頭皮照壽陽教的說道:“我已經被你害成這樣,還能怎麼樣?不過你不是想知道下毒的是誰嗎?我想通了,我告訴你,那咱們之間的事兒扯平了,往後,誰也不欠誰的,你也不能再找我麻煩。”
燕喃越過安陽肩頭,見青衫朝她輕點頭,那意思是沒危險,遂鬆一口氣。
安陽這說法倒是有幾分誘惑力,如果她還沒發現圖鷹,定然會爲這個跟她去。
燕喃裝作心動的模樣,看看四周,大夥兒還在圍着她的織女麪塑欣賞,全然沒人注意這邊,點點頭,“好。”
乞巧樓呈丁字型,除了擺放麪塑的大廳,其他房間都用來擺放小娘子們用來祈福結的蛛盒。
蛛盒裏都是小娘子們抓來結的蜘蛛,有的裝一隻,有的裝數只,放在乞巧樓一夜,等到第二日天明,再去看看蜘蛛結如何。
大梁的習俗,是看這蛛圓不圓,越圓的代表越吉利。
燕喃跟着安陽一面往前走,一面看那些放蛛盒的小娘子虔誠地尋找自覺最好的位置,有的往花臺放,有的往窗架子擱,還有人爭搶,頗爲有趣。
安陽沒心思想其他,耳邊似能聽到心跳的“咚咚”聲,領着燕喃徑直往最裏頭靠近湖邊的廂房走去,手心微微出汗。
越往裏走,人跡越少,眼看要到了,忽後頭追來一個嬤嬤,匆匆朝安陽道:“縣主您在這兒!太后娘娘來了,急着召見您呢!”
燕喃掃一眼安陽。
安陽似乎也很意外,爲難道:“現在?”
那嬤嬤點頭,“是!”
安陽再看看燕喃道,“我先去見過太后來,你稍等我片刻。”
燕喃無所謂,點點頭,靜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安陽正要擡腳走,那嬤嬤提醒道:“您這蛛盒可不好帶過去,太后娘娘最不喜蜘蛛。”
安陽似纔想起,只得把懷精緻的紅木盒遞給燕喃,“這是我的蛛盒,先幫我拿着,別和你的弄混行。”
燕喃根本沒帶蛛盒來,假裝聽不出安陽語氣裏的不自然,接過那盒子淡淡笑着道:“你先去吧。”
既然青衫沒示警,也是說一切安好。
安陽沒想到這麼順利,揪着的心瞬間落下,把蛛盒往燕喃手一放,語氣鬆快很多,“我馬來。”
說完轉身和那嬤嬤離開。
燕喃捧着蛛盒,靜靜看着安陽和那嬤嬤的身影消失,四下看了看,繼續往裏走到盡頭一間廂房,再隨手掩門。
“娘子。”青衫從窗口翻身進來。
燕喃舉舉手頭的蛛盒,“難道安陽和壽陽想用來算計我的是這個?”
青衫有些好笑,點點頭,“青衫見到她二人時,壽陽正拿着盒子教安陽怎麼使。這蜘蛛您別小看,是非常罕見的狼蛛,一點兒毒液便能殺死一頭狼,平常人若被它咬一口,今夜定然喪命於此。”
可是,用這種東西來對付燕喃,那是個笑話。
連苗疆最毒的蛇王見到聖女都噤若寒蟬,毒蛛毒蟲什麼的,簡直不值一提。
青衫示意道:“這木盒有機關,這側面的氣孔可以打開。安陽方纔遞給您時,定已經打開了機關,按照常理,那狼蛛此刻該爬到您手背了。”
燕喃舉起盒子看了看那氣孔,毫無動靜,再打開盒蓋,取下頭一層隔板,裏頭一隻足有蛋黃大小個頭的花紋蜘蛛,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動都不敢動。
這是無處可逃,要是有路,恐怕它早跑到不見影兒了。
燕喃晃了晃那盒子,搖搖頭輕嘆一聲,“是壽陽的主意?可真是狠心吶!”
她嘴角挑起冷笑,“這還沒確認四爺的身份,想先取了我性命麼?真是越來越沒耐心了。安陽這個蠢貨,稀裏糊塗替人舉刀。”
她眼眸閃着寒意,“咱們這邊都準備好了嗎?”
青衫點點頭,“都好了,等四爺那邊的信兒。”
燕喃垂下眸,看着那慫得動都不敢動的蜘蛛問,“也是說,安陽是知道這裏頭是什麼,也知道我接過這盒子會如何?”
青衫點頭,“是,壽陽都告訴她了。”
燕喃又嘆一口氣,輕輕蓋那盒子,“既然安陽讓我等,先等她吧。等她回來,再把這份禮贈還給她。”
安陽一口氣走出乞巧樓,隨便找了根廊柱靠,掩住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大口喘着氣。
沒過一會兒,裏頭跑出來個小宮女,“縣主!三娘子捧着蛛盒進了最裏頭廂房。”
安陽心跳絲毫沒慢,梁燕喃要這麼死了嗎?
她沒有意想之出氣的痛快感,只是緊張,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其實沒想過要她死的,她只想看她過得不舒坦不如意,想她名聲盡毀被人唾罵,想看她痛苦,更想看梁湛痛苦!
她活得不開心,她便想他們都不開心!
可她沒想過要人性命的……
不過,壽陽說的也對,既然她那麼恨,梁燕喃又那麼狠,兩個人都結仇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
可她還是覺得緊張得厲害,畢竟,畢竟梁燕喃身體裏流着一半和她一樣的血……
“縣主,走吧。”那領路的嬤嬤回頭催促道:“您這會兒最好在太后那裏,才能洗清嫌疑。”
安陽挪不動腳,她回頭望望,只覺裏頭已經騷動起來,稍微有人聲音大一些,她心“咯噔”一跳,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人發現了梁燕喃的屍體。
安陽嚥下一口唾沫,捏緊拳頭,一轉頭往回跑去。
/44/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