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嶸兒嶸兒”

    “娘”元崢笑笑皺眉:“您怎麼這麼晚還在等我”

    “看看”元二夫人蹦到元崢面前,揚起臉使勁兒睜大眼,繃着最賢惠的表情讓他打量自己。

    元崢這一看就看出了差異,故作誇張地挑挑眉,“娘今日可是遇仙了怎麼看着像我姐,不像我娘啊”

    元二夫人喜得拿帕子拍他一下,“你小子今晚喝的蜜酒吧爲了等着給你看,我回屋還一直沒洗臉呢哎喲”

    說着蹲下身揉揉腿。

    “怎麼了”元崢忙扶住她,跟在元二夫人身後的青玉也趕忙來扶。

    “沒事沒事。”元二夫人笑着把住他胳膊,“今兒個走路走得有點多。”

    “真沒事”元崢太瞭解她了,這個娘是心裏完全藏不住事兒了,見她五官明明都在喊疼還撐着笑,還以爲她出了什麼事瞞着自己,“不是哪兒受傷了吧”

    “真不是”元二夫人激動勁兒過去,再蹦不起來,打着哈哈扶着元崢一瘸一拐往屋裏走。

    元崢看一眼青玉。

    青玉看一眼元二夫人,瑟瑟縮縮道:“夫人只不過是逛了十二條街而已。”

    “十二條街”元崢震得站住腳,哭笑不得,用後腦勺想也知道她爲啥要出去逛十五條街,怕是恨不能把全開封府的人都請來看她化過妝的臉吧

    開封府一共才三十六條街,這娘就用這雙小腳高底靴走了快半個開封城腿不疼纔怪

    元二夫人瞪了青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許久沒活動活動這兩天涼快了些,就想出去多走走。”

    元崢也不拆穿她,苦笑着搖頭,“您晚上一定得用熱水好好泡泡腳,再讓青玉給您捏捏腿。”

    他轉頭看看青玉,“青玉陪你走的倒是一點不累。”

    青玉搖搖頭,幸好不是她陪的,萬分同情道:“是珍珠嬸子陪夫人出去的,珍珠嬸子瘸着回來,讓魚腸給揹回家歇息去了。”

    元崢想想珍珠老唸叨自個兒的老寒腿,可憐見的

    元二夫人坦坦蕩蕩翻了個白眼,“已經讓魚腸給她帶了幾包湯藥回去,又許她休三日假”

    隨即自豪道:“她還不如我能走呢”

    元崢把她摁到椅子上坐下,吩咐青玉,“讓阿綠去打熱水,你去庫房取些活血的藥。”

    再蹲下身子替元二夫人脫鞋:“我先給您按按。”

    元二夫人呆愣愣坐在椅子上,天爺,她是給菩薩燒的鑲金的高香麼那個日日調皮搗蛋恨不能把家都給拆了的兒子,那個天天在外頭闖禍惹事的兒子,如今竟然會給她洗腳了。

    元二夫人擡起袖子掩住口,鼻子發酸說不出話來。

    元崢隔着棉襪和褲腿,給元二夫人按揉足底穴和足三裏等能緩解走路痠疼的地方。

    他們行軍打仗長期趕路是家常便飯,對這些穴位和按揉手法都再熟悉不過,他手指又極有力,按摩起來不似元二老爺那般輕一下重一下的。

    元二夫人激動過後,也漸漸享

    受下來,一會兒嚷嚷:“輕點輕點”

    一會兒又嘆:“就那個地方,又酸又漲,哎喲,疼”

    “嗯,舒服舒服”

    元二老爺見元二夫人許久還未回來,摸到偏院這邊看,正好遇見出來煮泡藥材的青玉。

    “二夫人呢”

    “在四爺屋裏,四爺給二夫人捏腳呢”青玉都感動得眼眶紅紅的,四爺可真是懂事兒了

    元二老爺一時有些唏噓,在院中就聽見元二夫人樂呵呵的聲音,站着聽了一會兒,心頭有些酸。

    最初他還覺得這個嶸兒怕是和這個家格格不入,後來發現他比他想象中更加適應和感恩,是他們夫妻的福氣吧

    元二老爺背了元二夫人往回走,元二夫人心情極好,不着調地哼着小曲,青玉拎着鞋,遠遠跟在後頭。

    “高興嗎小寶。”元二老爺笑呵呵問。

    “當然。”元二夫人摟着他脖子趴他肩頭,“我們嶸兒啊,自打要娶媳婦之後,就越來越上進越來越孝順了這兒子我也喜歡,這媳婦兒我也喜歡,明兒我再去給菩薩上柱香拜拜,謝他給咱們送來嶸兒”

    元二老爺抿脣,元崢的改變可不是從要娶媳婦兒的時候開始的,不過,元二夫人能這麼想,再好不過。

    他笑得更加舒心,“恩,沒錯,要去拜拜。”

    元府不大,西跨院裏的元二夫人獨特嗓門的歌聲飄蕩得滿園都是,還在書房挑燈的元太師也聽見了,從書案前擡起頭來,半眯着眼聽了會兒,吩咐道:“隨伯,把窗戶開大些。”

    那歌聲裏快樂的滋味兒聽得更加清晰。

    待那歌聲消失,元太師再對書案前的鐘永道:“你接着說。”

    “是。”鍾永的聲音繼續道:“翰林院、國子監、御史臺都在傳您散盡家財辦義學的善舉,您當年變法的二十八條律例又重新被人提起,劉渭和崔更這些年的敗政也有話本子編了在各處宣講。這股風會由開封開始,往膠州、越州、宣州、湘楚四路傳出去。”

    元太師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口,看着夜色半晌,方道:“星火燎原。聖女娘娘說得對,與其我一人點燈,不如先讓衆人拾薪。我等這一刻,已等了二十年”

    他轉身對鍾永道:“二十八條律例暫且不往外廣傳,此後四爺還會有新的條陳出來,待他的變法之議一提,再重新讓所有書院都放出去這消息。”

    夜更深。

    燕喃早早沐浴更衣完畢上榻休息,這兩日過得有些亂,寶藏似乎近在眼前了,而所有的問題似乎都不能由寶藏來解決。

    比如對她虎視眈眈的仇人也都還在,比如孃的毒性也尚未全解,比如這大梁的宿命,就算淵哥哥扳倒劉渭,忠親王成功奪位,又怎麼才能讓孱弱的大梁避開被北蠻或是東遼搶佔的命運呢

    那寶藏是他們最後的倚仗嗎

    還有今日蛇窟之中的一幕,她與蟒蛇之間莫名的溝通,還有那老者電光火石之間的一抱,都隱約透着神祕。

    還是差了些什麼,她閉着眼思索,她這一世回來的謎,還未全解開,若是能解開所有謎底,也許寶藏和她的命運就將會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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