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少爺的劍 >第25章 地破天驚
    但這把刀的柄就有一尺五寸,扶桑的武士們,通常都是雙手握刀的,他們的刀法和中土完全不同,和劍法更不同。

    他手裏有了這把刀,就像是要鐵匠用畫筆打鐵,書生用鐵錘作畫,有了還不如沒有的好。

    可是他接住了這把刀。

    他竟似已完全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已無法判斷這舉動是否正確。就在他的手觸及刀柄的那一剎那間,劍光已閃電般破空飛來。三尺七寸長的劍,已搶入了空門,八尺長的倭刀,根本無法施展。

    劍光一閃,已到了阿吉咽喉。阿吉的手突然一抖。“格”的一聲響,倭刀突然斷成了兩截。

    從剛纔被石子打中的地方斬成了兩截。

    石子打在刀身中間。三尺多長的刀鋒落下,還有三尺長的刀鋒突然挑起。

    仇二先生的劍鋒毒蛇般刺來,距離咽喉已不及三寸,這一劍本來絕對準確而致命。拔刀、拋出、拔劍、出手,每一個步驟,他都已算得很準。

    可惜他沒有算到這一着。

    “叮”的一聲,火星,刀已崩斷迎上他的劍不是劍鋒,是劍尖。

    沒有人能在這一剎那間迎擊上閃電般刺來的那一點劍尖。

    沒有人的出手能有這麼快,這麼準。

    也許並不是絕對沒有人,也許還有一個人。

    但是仇二先生做夢也沒有想到阿吉就是這個人。

    劍尖一震,他立刻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震動從劍身傳入他的手,他的臂,他的肩。

    然後他彷彿又覺得有陣風吹起。

    阿吉手裏的斷刀,竟似已化成了一陣風,輕輕的向他吹了過來。

    他看得見刀光,也能感覺到這陣風,但卻完全不知道如何閃避招架。

    風吹來的時候,有誰能躲得開又有誰知道風是從哪裏吹來的

    可是他並沒有絕望,因爲他還有個朋友在阿吉背後等着。

    江湖中大多數人都認爲仇二先生的劍法比茅大先生高,武功比茅大先生更可怕。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種看法錯得多麼愚蠢可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茅大先生若想要他的命,只要一招就已足夠。

    那纔是真正致命的一招,那纔是真正可怕的劍法,沒有人能想像那一招的速度、力量、和變化,因爲根本沒有人看見過。

    他和茅大先生出生入死,患難相共了多年,連他也只看過一次。

    他相信只要茅大先生這一招出手,阿吉縱然能避開,也絕對沒有餘力傷人了。

    他相信茅大先生現在必定已出手

    因爲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間,他已聽見了聲低叱:“刀下”

    叱聲響起,風聲立刻停頓,刀光也同時消失,茅大先生掌中的劍,已到了阿吉後頸。

    劍氣森寒,就像是遠山之巔上亙古不化的冰雪,你用不着觸及它,就可以感覺到那種尖針般的寒意,令你的血液和骨髓都冷透。

    劍本來就是冷的,可是隻有真正高手掌中的劍,纔會發出這種森寒的劍氣。

    一劍飛來,驟然停頓,距離阿吉頸後的大血管已不及半寸。

    他的血管在跳動。血管旁那根本已抽緊的肌肉也在跳動。

    他的人卻沒有動。他動時如風,不動時如山峯。可是山顫也有崩潰的時候。

    他的嘴脣已乾裂,就像是山峯上已被風化龜裂的岩石。他的臉也像是岩石般一點表情都沒有。

    難道他不知道這柄劍只要再往前刺一寸,他的血就必將流盡

    難道他真的不怕死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這次都已死定了

    仇二先生長長吐出口氣,大老闆也長長吐出口氣,只等着茅大先生這一劍刺出。

    茅大先生眼睛一直盯在他脖子後那條跳動的血管上,眼睛裏卻帶着種奇怪的表情,彷彿充滿了怨毒,又彷彿充滿了痛苦。

    他這一劍爲什麼還不刺出去他還在等什麼

    仇二忍不住道:“你用不着顧忌我”

    阿吉掌中的斷刀,還在他咽喉前的方寸之間,可是他掌中還有劍:“我有把握能躲開這一刀。”

    茅大先生沒有反應。

    仇二道:“就算我躲不開,你也一定要殺了他這個人不死,就沒有我們的活路,我們不能不冒險一搏。”

    大老闆立刻道:“這絕不能算是冒險,你們的機會比他大得多。”

    茅大先生忽然笑了,笑容也像他的眼色同樣奇怪,就在他開始笑的時候,他的劍已刺出,從阿吉頸旁刺了出去,刺入仇二的肩。

    “叮”的一聲,仇二手中的劍落地,鮮血飛濺,濺上了他自己的臉。

    他的臉已因驚訝憤怒而扭曲。

    大老闆也跳了起來。

    誰也想不到這變化,誰也不知道茅大先生爲什麼要這樣做。

    也許只有他自己和阿吉知道。

    阿吉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這變化竟似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他的眼睛裏偏偏又充滿了痛苦,甚至比茅大先生的痛苦還深。

    劍光一閃,劍已入鞘。

    茅大先生忽又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們是不是已有五年不見了”

    這句話竟是對阿吉說的,看來他們不但認得,而且還是多年的老友。

    茅大先生又道:“這些年來,你日子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病痛”

    多年不見的朋友,忽然重聚,當然要互問安好,這本來是句很普通的話。可是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又彷彿充滿了痛苦和怨毒。阿吉的雙拳緊握,非但不開口,也不回頭。

    茅大先生道:“我既然已認出了你,你爲什麼還不肯回頭,讓我看看你”

    阿吉忽然也長長嘆息,道:“你既然已認出了我,又何必再看”

    茅大先生道:“那麼你至少也該看看我已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的聲音雖然說得很輕,卻偏偏又像是在嘶聲吶喊。

    阿吉終於回過頭,一回過頭,他的臉色就變了。站在他面前的,只不過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而已,並沒有什麼奇特可怖的地方。可是阿吉臉上的表情,卻遠比忽然看見洪荒怪獸還喫驚。

    茅大先生又笑了,笑得更奇怪:“你看我是不是已變得很多”

    阿吉想說話,卻沒有聲音發出。

    茅大先生道:“我們若是在路上偶然相逢,你只怕已不會認得出我來。”

    他忽然轉過臉,去問大老闆:“你是不是在奇怪,他看見我爲什麼會如此喫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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