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
動作和變化，都已在一剎那間完成，終止。就像是流星，又像是閃電，卻又比流星和閃電更接近奇蹟。因爲催動這變化的力量，竟是由一個人發出來的。
那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
等到劍光消失時，劍仍在而這個人卻不見了。
劍在樑上。
大家癡癡的看着這柄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長長吐出口氣。
“他不會死。”
“爲什麼”
“因爲這世上本就有這種人。”
“爲什麼”
“因爲無論他的人去了哪裏，那必將永遠活在我們心裏。”
夜。
華燈初上，燈如晝。
他們都已有了幾分酒意，簡傳學的酒意正濃，喃喃道：“那些人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忽然想到要做這些事，我一向是個好孩子。”
謝曉峯道：“你是不是人”
簡傳學道：“當然是。”
謝曉峯道：“只要是人，不管是什麼樣的人，要學壞都比學好容易，尤其像喫喝嫖賭這種事根本連學都不必學的。”
簡傳學立刻同意：“好像每個人都天生就有這種本事。”
謝曉峯道：“可是如果真的要精通這其中的學問，卻很不容易。”
簡傳學道：“你呢”
謝曉峯道：“我是專家。”
簡傳學道：“專家準備帶我到哪裏去”
謝曉峯道：“去找錢。”
簡傳學道：“專家做這種事也要花錢”
謝曉峯道：“因爲我是專家，所以纔要花錢，而且花得比別人都多。”
簡傳學道：“爲什麼”
謝曉峯道：“因爲這本來就是要花錢的事，若是捨不得花錢，就不如回家去抱孩子。”
這的確是專家說出來的話，只有真正的專家，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又想玩個痛快，又要斤斤計較，小裏小氣的人，纔是這一行中的瘟生，因爲他們就算省幾文，在別人眼中卻已變得一文不值了。
專家當然也有專家的苦惱，最大的苦惱通常只有一個字錢。因爲花錢永遠都比找錢容易得多，可是這一點好像也難不倒謝曉峯。他帶着簡傳學在街上東逛西逛，忽然逛進了一家門面很破舊的雜貨鋪。隨便你怎麼看，都絕不像是個有錢可以找的地方。
雜貨鋪裏只有個老眼昏花、半聾半瞎的老頭子，隨便怎麼看，都絕不像是個有錢的人。
簡傳學心裏奇怪
我們既不想買油，也不想買醋，到這裏來幹什麼
謝曉峯已走過去，附在老頭子耳朵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老頭子的表情，立刻變得好像只忽然被八隻貓圍住了的老鼠。
然後他就帶着謝曉峯，走進了後面掛着破布簾子的一扇小門。
簡傳學只有在外面等着。
幸好謝曉峯很快就出來了，一出來就問他：“三萬兩銀子夠我們花的”
三萬兩銀子
哪裏來的三萬兩銀子
在這小破雜貨鋪裏，能一下子找到三萬兩銀子
簡傳學簡直沒法子相信。可是謝曉峯的確已有了三萬兩銀子。
謝曉峯道：“當然是個好地方。”
他微笑着補充：“有錢的地方，通常都是好地方。”
簡傳學道：“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錢”
謝曉峯道：“包子的肉不在折上，一個人有錢沒錢，從外表也是看不出來的。”
簡傳學道：“那老頭有錢”
謝曉峯道：“不但有錢，很可能還是附近八百里內最有錢的一個。”
簡傳學道：“那麼他爲什麼還要過這種日子”
謝曉峯道：“就因爲他肯過這種日子，所以纔有錢。”
簡傳學道：“既然他連自己都捨不得花錢，怎麼會平白送三萬兩銀子給你”
謝曉峯道：“我當然有我的法子。”
簡傳學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什麼法子是不是黑喫黑”
謝曉峯笑了，只笑，不說話。
簡傳學更好奇，忍不住又問：“難道這老頭子是個坐地分贓的江洋大盜”
謝曉峯微笑着道：“這些事你現在都不該問的。”
簡傳學道：“現在我應該問什麼”
謝曉峯道：“問我準備帶你到哪裏花錢去。”
簡傳學也笑了。
不管怎麼樣，花錢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立刻問：“我們準備到哪裏花錢去”
謝曉峯還沒有開口，那老頭子已從破布簾子裏伸出頭，道：“就在這裏。”
這裏是個小破雜貨鋪，就算把所有的貨都買下來，也用不了五百兩。
簡傳學當然要問：“這裏也有地方花錢”
老頭子眯着眼打量了他兩眼，頭又縮了回去，好像根本懶得跟他說話。
謝曉峯已笑道：“這裏若是沒地方花錢，那三萬兩銀子是哪裏來的”
這句話很有理，簡傳學還是難免有點懷疑：“這裏有女人”
謝曉峯道：“不但有女人，附近八百里內，最好的女人都在這裏”
簡傳學道：“附近八百里內，最好的酒也在這裏”
謝曉峯道：“在。”
簡傳學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曉峯道：“因爲我是專家。”
雜貨鋪後面只有一扇門。又小又窄的門，掛着又破又舊的棉布簾子。
酒在哪裏
女人在哪裏難道都在這扇掛着破舊棉布簾子的小破門裏
簡傳學忍不住想掀開簾子看看，簾子還沒有掀開，頭還沒有伸進去，就嗅到一股香氣。
要命的香氣。
然後就暈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謝曉峯已經在喝酒，不是一個人在喝酒，有很多女人在陪他喝酒。
酒還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酒，女人卻個個都不錯，很不錯。
簡傳學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過去，先搶了杯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
女孩子們都在看着他笑，笑起來顯得更漂亮。
簡傳學看看他們，再看看謝曉峯：“你有沒有嗅到那股香氣”
謝曉峯道：“沒有。”
簡傳學道：“我嗅到了，你怎麼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