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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讀書

    杭州,知府衙門。

    石國柱一陣慶幸,幸好自己沒有動什麼心思,留了那幾個潑皮的性命,否則就要得罪曹家。雖然曹寅的職位比他品級低,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天子倖臣。曹家在江南根深蒂固,哪裏是他們這種流水的官兒能夠得罪得起的。想到那幾個潑皮拐帶的孩子中,竟然有曹家的公子,石國柱是一陣後怕,若真出現點閃失,自己的仕途怕是到頭。心裏雖胡思亂想着,臉上卻是一片肅穆,先是衝曹寅抱了抱拳:“曹大人,請”

    原來是杭州府正要審理邢二等潑皮拐賣孩童一案,曹寅坐在石國柱左手邊旁聽。

    曹寅來到杭州已經幾日,原本以爲能夠帶兒子回江寧,但給曹顒診治的御醫說了旬月內不可隨意移送,怕斷骨癒合不好。曹寅沒有辦法,只好打發人回江寧送信,對老太君當然另有說辭,提到京城的兩位小主子到江南,自己帶着兒子隨行,過段時間再回江寧。對着李氏那裏,則請她趕來杭州照顧兒子。

    熱河行宮,書房。

    康熙皇帝手裏拿着紫毫毛筆,在書案上鋪開的一張宣紙上圈了一個字“衸”,然後仍下毛筆,臉上看不出喜怒。

    總管太監梁九功在一旁侍候着,心裏直犯嘀咕,不知道萬歲爺是怎麼了,早先半月就開始惦記密貴人肚子的動靜。

    密貴人王氏雖然是個漢人,孃家沒什麼勢力,只有個表兄擔任蘇州織造,但這幾年卻很是受寵,前幾年接連產下十五、十六兩位阿哥,前幾日夜裏又產下十八阿哥。

    早晨送來的摺子,好像是去巡視江南河務的兩位阿哥上的,難道是江南有了什麼不順不成。

    梁九功只敢想想,是不敢隨便發問的,先皇順治爺在內宮掛着的“宦官不得干政”的鐵牌子可不是玩的。侍候皇帝四十來年,他當然知道自己該守的本分。

    或許是察覺屋子裏太沉寂,康熙皇帝揉了揉額頭:“本來添個阿哥,朕心大慰,可想到曹家的事,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聽着康熙閒話家常的口氣,梁九功斟酌着道:“曹家的事,莫不是奉聖夫人的身子不好,萬歲爺實在惦記着,派下去兩個御醫可使得”

    康熙點了點頭:“孫嬤嬤快到古稀之年,這個主意好,明兒命內務府選兩個老成的派過去,還有這個摺子上提到的藥物,都收拾出來派人快馬帶到江寧去。”說到這裏,嘆了口氣:“這個曹寅,過於刻板了”

    話雖這樣說,但康熙心中還是比較寬慰的,曹寅不以權謀私,對自己忠心耿耿,不愧是自己倚仗的臣子。

    只是家事不平又如何處理公務想想曹寅已經四十多歲,只有這點骨血,萬一真有閃失,連他這個做主子的都不忍,更不要說快到七十的孫氏。幸好,發給莊常同意動用江南通政司的渠道尋找曹顒的手諭不幾日,就又收到四阿哥、十三阿哥兩人的摺子,曹顒已經被救下。

    對於曹寅的這個獨子,康熙是有印象的,前兩年南巡時見過一面,粉雕玉琢般的一個小男孩,比十六阿哥大些。

    這點兒大的孩子,就被壞人拐帶了半月,還斷骨失音,怎麼不讓人惱怒杭州府是做什麼的,朗朗乾坤竟然容這般惡人橫行還有浙江巡撫,前些日子還上摺子說“百姓安居樂業、盛世太平、民漸富足”。若是這樣的案子發生在窮鄉僻壤,倒還能夠爲他們開脫,發生在省府杭州,兩人失察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杭州,曹家別院。

    這裏距離靈隱寺不遠,是曹寅新置辦的宅子,畢竟曹顒需要養傷的日子還久,住在驛站或客棧都不方便。

    曹顒雖仍是不能夠言語,但卻不耽誤聽消息,知道邢二那幾個潑皮已經被判了斬監侯,等着刑部的批文下來,就要行刑。算來,他來到這個世上差不多滿一個月,其間生死流利,輾轉各處。都說“人間天堂,地上蘇杭”,對曹顒來說,這兩地的生活卻是地獄般的磨難。

    躺在牀上,曹顒更多的是想着以後的生活,再也不想有這樣的經歷,再也不想任由別人掌控自己的生死。他在心中這樣告誡自己,一定要強壯起來,一定要能夠自保,不想二十來歲就死了,不想被抄家滅族。他眯了眯眼睛,實在不行,再過兩年就開始攢錢,大不了雍正登基後去歐洲或者美洲。康熙四十年,是公曆多少年,美國殖民地開始了沒,要不自己招募僱傭軍開闢殖民地去,真是讓人想入非非。

    “哥哥,哥哥,有茯苓糕喫”小孩子愉快的聲音。

    曹顒扭頭看去,一個小丫頭手中端着一瓷盤,上面放着各色茯苓糕,跑到牀邊來獻寶。後面跟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媳婦子,嘴裏嘮叨着:“哎呦,萍小姐,還是奴才端着吧,看摔了”

    萍小姐,說起來不是別人,就是曾幫助過曹顒的乞兒阿平。前幾日,在驛站時,大家就都覺得奇怪,阿平雖然擦了髒兮兮的小臉,卻怎麼不肯叫人幫着洗澡,還是自己躲在屋子裏胡亂洗過換的衣服。因大家都惦記着曹顒的身體,沒有太過在意。等到這邊新宅子,曹寅怕新買的僕人不上心,就傳話這邊曹家鋪子的掌櫃,叫他找來幾房知根知底的下人。其中,張根家的被曹寅指派照顧阿平,就是曹顒眼前這個三十來歲的媳婦。

    阿平才七歲,比張根家的三兒子還小兩歲,張根家的自然沒什麼避諱,帶着兩個小丫頭把阿平從裏到外拾掇了一遍,這才知道這個皮猴似的淘小子竟是位小姐。

    曹寅從四阿哥那裏聽說過阿平與兒子有恩,起先並沒太放到心上,等到看過了與曹顒一起落難的那些孩子,詢問

    兒子那段生活的詳情,這才知道阿平實在是算得上兒子的救命恩人。因此,他對阿平多了幾分感激之意,知道她是小姑娘更加憐惜,以爲她是被拐來的,就派人按照她說出的線索,尋覓她的父母親人,結果卻令人驚愕。

    這個小丫頭是杭州府下轄的淳安縣人,父親姓劉,是個木匠,母親季氏,兩年前病故。這季氏本是臨縣大戶人家的丫鬟,因主母不容,打發人牙子賣出來的,當時已經有了身孕。

    這劉木匠沒花幾兩銀子,就得了個俊秀媳婦,本來還以爲是祖宗開眼,等到知道是買一送一時,季氏的肚子已經大得掩不住懷。劉木匠開始沒了好臉色,幸好家中沒有公婆,季氏陪盡小心,總算日子還能夠對付過着。幾個月後,季氏產下一個女嬰,起名萍。劉木匠養了個便宜女兒,自然是老大不樂意,每每喝過酒後,就開始打罵季氏。季氏沒幾年病故了,劉木匠想要娶填房,缺少聘禮,就將劉萍八兩銀子賣給了人牙子,後來不知怎麼輾轉落到邢二一夥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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