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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暗算

    曹寅病着,但仍是織造府的主官,不過幸好每年南邊到京城的差事大部分都集中在春秋兩季。春季時,莊先生還在,自然料理得清清楚楚。秋季的,眼下預備還早。衙門裏的公事雖輪不到曹顒過問,但是織造府的私交往來卻需由他這位嫡子來出面應酬。

    這一日,曹顒剛從父母院子裏請安出來,前院就有人打發小廝來請,說是有兩位自稱是小公爺的人要見老爺,眼下已經請到前廳安置。

    兩位小公爺在江寧出沒的哪裏還有別人,曹顒立即想到了元威與元智兄弟。果不其然,前廳裏,翹着二郎腿坐着的,正是圖壽的大兒子元威,一臉懶散地品着茶,一副“我是大爺”的張狂模樣;而坐在他下首的元智,則望着四周不同一般的陳設,凝眉沉思什麼。

    那日在六合錢莊門口胡鬧一番後,兄弟兩個回到總督府,還想着央不央求外公噶禮。畢竟因錢莊的事鬧騰了小半天,他們也聽到些江家有百萬家財的話,隱隱地有些動心。想着不過是平民商戶,若是尋個什麼罪名,狠狠地勒索下兩筆銀錢,手上花銷也能夠鬆快不少。

    不想,噶禮這邊早有人報了上來。因近日戶部尚書張鵬翮正奉旨在江南調查噶禮彈劾前任江蘇布政使宜思恭的貪墨案,所以噶禮早就告訴子侄門人不許隨意妄爲。元威兄弟結結實實得了一頓教訓。兩人雖心有不滿,卻也只有忍着。

    今兒,兄弟兩人上門,是來替總督府送請帖的,四月二十八是總督府太夫人的壽日。原本像這般跑腿的活兒,是輪不到兩位小公爺的,只因兩人正悶得慌,看到舅舅幹都在給管事們派差事,就要摻和進來。

    幹都雖是噶禮的獨子,卻不是嫡出,他與嫡母舒舒覺羅氏關係也不算好。元威與元智之母卻是嫡女,兩人因外婆的寵愛,又依仗自己的黃帶子身份,對庶出的這個舅舅也談不上恭敬。幹都雖笑眯眯的,表面上並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小小地算計了兩個外甥一把那就是把織造府的請帖派給了他們,卻並沒有告誡他們曹家是可不怠慢的。

    元威與元智兩兄弟就騎着高頭大馬,帶着長隨僕人上門來。兄弟兩個心裏盤算得好好的,對方不過是個五品官員,咱們這樣的身份,又送的是總督府的請帖,那自然會是無比恭敬,大大的紅包。

    沒想到,兩人報了總督府名號,那個叫姓曹的織造根本就沒有想象出的中門恭迎,只是出來個管事。看對方那樣子,竟似要將他們帶到偏廳奉茶打賞。

    實在是豈有此理,元威差點當場就發作起來,幸好元智望着織造府的大門,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拉住了哥哥,亮出了自家的黃帶子身份,同時暗暗觀察那管事。那管事只是微微覺得覺得有些意外,並沒有太過詫異,只禮數上更客套一些,將兩人讓到前廳,並沒有刻意的巴結與真正的畏懼。

    進了客廳後,元威有幾分得意。元智打量着四周的陳設,卻暗暗有些心驚。剛剛看織造府衙門大門,明顯的逾制,比總督府的門前還氣派;再看這個客廳,雖然看着只是尋常,但是四處的擺設物件,樣樣都不像是凡品。圖壽這個鎮國公雖然比不上其他宗室爵高勢大,但畢竟其家也算公府,元智還有幾分眼力見的。

    元智想到方纔出來前,幹都的笑容略帶一絲古怪,心裏生出幾分防備。不過,一時之間,他也猜不出幹都的用意,難道這曹家是外祖的仇家,自己兄弟兩個到這裏要喫虧可轉而想想,又不太像,畢竟外祖是江南總督,沒什麼人敢在江南地面上直接與他作對。

    等到曹顒出來,元威與元智都很驚詫,不由自已地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曹顒抱拳笑了笑:“在下曹顒,不知兩位找家父有何貴幹”

    “曹顒這名兒爺聽着怎麼這般耳熟”元威晃了晃腦袋,打量着曹顒。

    旁邊,元智已經笑着回禮了:“哎呀,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熟人,看來咱們兄弟真是緣分啊”說到這裏,對哥哥介紹道:“大哥,這位就是平王福晉的兄弟、淳郡王爺的女婿、十六叔的伴讀、伯爵府的大公子,咱們在京中雖只見過一面,但是卻是久聞大名的”

    這一連串的頭銜砸下來,元威聽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半天合不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哈哈”兩聲:“怪不得聽着這名眼熟,原來就是與貴山那小子打架的曹顒啊”

    這兄弟兩個雖然有時會囂張些,但是卻也不是那種自不量力的人。曹顒去年在京城,也算是出了不少風頭。與鑲黃旗的子弟打架,被康熙親自指婚。官場上,也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原來甚至還有人說曹顒是萬歲爺南巡時留下的血脈。否則,爲什麼萬歲會如何庇護不過,等到賜婚的旨意下來,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天下也沒有叔父娶親侄女兒的道理。不過,而後又有新的傳言,說是曹顒之祖母奉聖夫人死前上了遺折,請萬歲爺照看自己的嫡長孫,因此康熙纔回格外優容。

    不管如何,就連莽撞的元威也知道,眼前這人不是他們兄弟能夠得罪的。不說別的,就是那一堆這個王府、那個王府的頭銜就聽得他顫顫的,屁股癢癢的。想象二月間,不過是打了個與簡王府有關係的戲子,他的屁股就捱了好十幾板子。

    曹顒見這兩位小公爺臉上陰晴不定的,倒不像是要來找事的模樣,微微一笑,又問了一遍:“在下確是曹顒,兩位找家父”

    元智腦子裏已經轉過彎來,既然是曹顒的父親,那對方不就是平王爺的岳父、一個伯爵嗎伯是超品,比自己的外祖父的品級還高,方纔自己兄弟還大大咧咧地讓人家出來相

    見,卻是失禮。因此,忙道:“曹公子,咱們兄弟是被郭羅瑪法派來送請帖的”說着,將燙金的請帖送上。

    曹顒笑着接了,吩咐人再上新茶。兄弟兩個卻如坐鍼氈,敷衍兩句便藉口還要去巡撫衙門送請帖,告辭離去。

    曹顒聽了,心裏暗道好笑。回到江南兩個多月,這邊官場上的事他也知道些。總督噶禮與巡撫張伯年之間,就算不是勢同水火,也差不多了。不止兩人,就是總督衙門與巡撫衙門的官員都少有往來。只是這些烏七八糟的事與曹家無干,曹顒也只是聽聽熱鬧就算的。

    送走元威兄弟,曹顒打開請帖看了,見寫的是太夫人壽日,想起那日母親提到的那位禮佛虔誠的老太太。不管如何,這種人情上的往來還是要走的,送多厚的禮,還是請父親定奪。正想着,就見曹方走了進來,卻是有事找曹顒商量。

    原來,是廣東那邊的採珠世家已經有人到了江寧,想求見這次珍珠會的主家,曹方來請示見或是不見。曹顒略加思索了下,還是決定先不見了,怕是有人打着獨家的主意,倒是一番糾纏,並讓曹方打發人找魏信,讓他出面先探探對方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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