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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七章 查賬

    以病休假顯然是早就備下的無奈之策,而李其昌是個好人。在曹顒代管李其昌的職務後得到這個結論。因爲李其昌在“生病”之前,已經將手頭上所有的賬目工作全部完成。而此時部裏幾個大宗事務原就剩下彭鑄這邊調糧一樁,這事完成後,也沒什麼可叫曹顒終審定論的,因此曹顒輕輕鬆鬆接了手,倒是悠閒了小半個月。

    直到有四阿哥遣發的公文送來。

    前些日子,聖駕就往通州巡視河堤去了,太子、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隨扈。眼下四阿哥正和韶屯伴駕閱河,卻發了加急公文來,叫戶部重新盤查去歲海稅與海寇損失。

    康熙二十三年正式停止的海禁,翌年在粵東的澳門、福建的漳州、浙江的寧波府、江南的雲臺山,分別設粵、閩、浙、江四處海關,管理對洋貿易。

    在戶部這邊,廣東司、福建司、浙江司和江南司都是涉及到海稅的,而因福建的海寇北上在沿海諸多地區上岸搶劫,各地都有報損失,所以,福建司、浙江司、江南司並山東司又都有海寇損失賬目,這一番重新盤查卻是讓半個戶部的人都忙了起來。

    福建司兩者都有牽涉,其中海寇損失還是曹顒親自參與審查的,因此組織人手盤賬時,他迴避了再次盤海寇損失賬目,而是帶着傅顯功幾人去盤海稅的賬。

    左右無外人,傅顯功瞧着賬目倒忍不住替李其昌打起抱不平來:“攏共五、六萬兩銀子的事,這帳還能有錯李大人真是冤枉那人實是欺人太甚”

    一句話既出,雖然在場的都算是他心腹至交,但一個個未免皆是心驚他雖沒點名道姓說石文桂,但誰還不知道他指的是誰那日石文桂拿海稅的事發作李其昌,是衆所皆知之事。

    察德幾個都不由道:“大人慎言不要惹禍上身”曹顒也委婉提點傅顯功注意言辭。

    傅顯功一撥浪腦袋,聲音壓低了幾分,卻仍滿是不忿:“沒由頭生生尋由頭,海稅還能做文章出來曹大人,你說,他不是欺負人是什麼”

    曹顒拍了拍他肩膀,無甚可答。這就是明擺着的事。

    康熙年間海關課稅定得十分低,閩海關關稅定額才三萬兩,這一年福建又是大災又是大劫,貿易額降低了不少,這關稅也大大縮水,至多兩萬餘。福建司又兼稽查天津海稅,這些年天津與東北關外往返發送糧食作物收的關稅是大頭,定額才兩萬五千兩,別的零星攏共也沒多少。

    這兩邊加一起,李其昌這海稅的賬上滿打滿算也就五、六萬兩銀子的事,比起別的動輒幾十萬上百萬兩的賬目,這算是最簡單最沒可能出錯的了。偏石文桂就能挑這個錯兒出來,想必李其昌便是“生病”也是被氣的。

    但便明知道石文桂雞蛋裏挑骨頭的找茬又能怎樣他分明就是故意爲之,前幾次和李其昌爭執大抵是關起院門吼罷了,小吏們只傳出些個摔杯子的事來,這次卻是連口角內容都傳出來了,而且小吏們還說不只一個兩個人聽到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說出來卻是另一回事,這般私下議論上司無論如何算不上什麼好事。

    曹顒對傅顯功印象頗佳,不願看他因口舌引起什麼麻煩,便岔開話題:“雍王爺既然能發了加急公文回來叫查賬,必是有些個緣故的,咱們還是仔細看看,別出什麼紕漏纔好。”

    幾個都點頭稱是,方纔不說什麼了,埋頭幹活。

    曹顒一面對着賬目,一面思索,突然讓查海寇損失和海稅看上去像完全不搭邊的兩回事,不知道讓一起查到底是什麼意思。若說海寇影響了海外貿易,那是一定的,但是海稅本身定額就不多,甚至可以說在目前全部稅收裏,怕是連百分之一都佔不到,何必這般大張旗鼓

    曹顒正尋思間,忽然聽筆帖式察德那邊低低驚詫一聲。因屋裏安靜,雖然他聲音不高,大家都聽得分明,便一齊往他那邊望去。

    察德見大家詢問的目光,有些個不自在,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個所以然,又搖了搖頭。另一筆帖式金傑性子最急,忍不住道:“沒事你咦個什麼有事就說”

    察德叫他說的有些尷尬:“瞧着有點不對待我再查查”

    衆人都是一怔,忙問他:“什麼不對賬目不對”

    察德猶豫了一下,還是騰了一頁帳,拿了到曹顒和傅顯功這邊來,衆人聚到一處瞧。察德拿着筆圈了幾處商船,道:“這邊寫了因海寇,船上貨物折損,沒收稅。但是前幾日恰是我稽的商船這塊,並沒見這幾個”

    衆人都陷入沉默,之前大家都是提李其昌打抱不平的,這會兒見出這等事情,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所有人都在想,莫非石文桂不是故意找茬,李其昌真有問題

    很快,這個想法就被傅顯功否定了,他最先開口:“不是我說,李大人的爲人我是信得過的,想必幾位也是知道的。再說,這幾條船也就千八百兩銀子的事,要說抹掉圖私利,那也當抹個多些的”

    曹顒點點頭,這事確實蹊蹺,他雖然是才接觸財務賬目沒多久,卻也知道這要想做假賬,是要把相關賬目都做平了的,且不說李其昌會不會爲了區區千兩銀子的事作假帳,單說他作爲一司主官,這些賬目最終都是要在他手裏過的,他把兩面的帳都做平了再容易不過,怎麼會留下這樣的漏洞給人察覺

    回去

    去莊先生說了,卻也一時之間找不到原由,曹顒決定靜觀其變。想也不會是石文桂爲了擠兌個郎中故意造假,那樣的話可真就是蠢得不可救藥了,難道當康熙老爺子是擺設不成

    雖然曹顒在淳王府只住了三日,初瑜還要在郡王府那邊住到二月末的。就算是惦記她,曹顒也不好每日過去,每日回到府裏,感覺甚是清冷。

    這一日,喫罷晚飯,天還大亮,曹顒百無聊賴,就去榕院找莊席下棋。

    雖然已經是二月中旬,天氣暖和了不少,但是莊席畏寒,還是懶得出門。見曹顒過來,又不像是個有事的樣子,莊席就笑了:“可見這是新婚燕爾,兩個人方分開幾日,就覺得日子難熬了”

    曹顒也不拘泥,笑着點了點頭:“先生說得正是,原不覺得,現在回到房裏卻是空落落的不自在”

    莊席摸了摸鬍子,打趣道:“公子這是曉得閨房之樂了,看來年內令尊抱孫有望”

    剛好惜秋送茶上來,曹顒不經意看了一眼,發現自己似乎忘記了點什麼。惜秋有所察覺,忙低下頭退下。莊席在旁邊咳了一聲,打斷曹顒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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