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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一章 禍起

    熱河,避暑山莊,東北部,溥仁寺。

    這裏同毗鄰的溥善寺一起,是蒙古各部王公爲了恭賀康熙甲子萬壽特意請旨建造的。

    今日是曹顒的休沐日,十六阿哥曉得他除服,便拉他到這邊敬神佛,算是禮繁從簡。偏生十七阿哥曉得信兒,便也跟着來。

    雖說這邊建築是漢族廟宇的形制,但是卻有朝廷派駐喇嘛,由京城理藩院衙門管理,相關接待人員都是有品級的。現下這裏還沒有對百姓開放,很是肅靜,裏裏外外只有些大小喇嘛在走來走去。

    主殿天王殿裏,供奉着六尊佛像,彌勒、韋馱與四大天王。

    雖然對神佛之流,曹顒向來不屑,但是因規矩禮儀,他仍是在佛前上了三炷香,又舍了五十兩銀子給寺裏,點上一盞長明燈,爲叔叔曹荃祈冥福。

    或許是廟宇新建的緣故,殿堂裏滿是濃濃的油墨味兒。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強忍着,等他這邊全了禮,便拉了他出來。

    直到出了山門,十七阿哥才甩了甩手中的扇子,道:“這些番和尚也不容易,這屋子呆着也實嗆人了些。”

    十六阿哥也拿着把扇子,合攏起來,拍了拍手心,笑道:“還好,他們都是喫肉的,各個兒膀大腰圓,身子耐得住。這廟看着是漢式的,裏面畫佛龕的卻請的是青海藝人,慣會用這濃墨。”

    三個人溜溜達達地往城裏去,除了曹顒的小廝小滿、十六阿哥的貼身近侍趙豐、十七阿哥的近侍王河外,魏黑、張義同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的護衛們都在後面十來米處,三三兩兩地跟着。

    山莊建成,聖駕這半個月便沒有動地方,一直在山莊這邊。兩位阿哥逛膩歪了山莊,便想要弄出“微服出行”的把戲。他們只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可把兩位阿哥的侍衛隨從們擔心壞了。

    就是曹顒聽了,也不禁囉嗦着勸了幾句。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本來就沒打算拉下他,還惦記着他除服了,大家要痛快地喝頓酒。

    曹顒勸不住他們,最後只好說好了,除了溥善寺外,就只往山莊附近的集市去。這邊挨着護軍營與前鋒營駐地,街上往來巡查的兵丁也多些,應不會出大事。

    因滿清建國來,禁止百姓民衆隨意出入山海關。因此,熱河這邊住的除了旗人老戶,就是京城各府過來置下鋪面的家奴,滿大街多聽到帶着京腔京味兒的吆喝聲。

    放眼望去,有一家鋪子出入往來行人最多,曹顒不禁略帶好奇地望過去。沒有幡子,只有屋子門簾上有個斗大的“賭”字。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也瞧見了,十七阿哥打荷包裏掏出兩個銀錠子,笑着對十六阿哥與曹顒道:“哥哥與孚若有沒有膽子同我去賭一賭,別的不說,穩當賺上幾千兩銀子是指定的。”

    十六阿哥笑罵道:“你這小子,貪財便貪財,拉着孚若做什麼是還嫌他不夠礙別人眼的,非要送個小辮子過去”

    十七阿哥“嘿嘿”笑了兩聲,低聲道:“聽說近日九哥沒事見天的往這邊出溜,手裏收的封口費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弟弟實在有些眼紅。”

    十六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輕省了,若是孚若被哪個見着了,不還是要舍了銀子封口。”

    曹顒望着那門簾,聽着這小哥倆說話,心裏直是感嘆不已。誰說當官自在呢,誰說滿大街賭館妓院

    按照大清律,“凡賭博財物者,皆杖八十,攤場所在財物入官”,

    這還不算完,還要看是不是有前科,枷號一個月或者兩個月。若是職官賭博的,罪加一等,要奏請皇帝問罪,文官革職爲民;武官革職後,還需再有其他處罰。若是舉人、秀才去賭博,就要革去功名。

    妓院那邊亦是,若是曹顒想去見識見識,只能往私娼處了。滿大街的紅袖招,不管多水靈的姑娘,多好聽的曲子,大門是不能進的。

    十七阿哥只是過過嘴癮罷了,若是讓他往賭場進,他也不會去的。一行人走了半條街,有些乏了,便尋了個乾淨的館子進去。

    因還不到飯時,館子裏只有一桌客人,曹顒他們便撿着挨窗戶的地方坐了。小二甩着抹布,上前來擦了桌子,滿臉帶笑道:“幾位爺用點什麼,

    店裏有剛進的野八仙,味道正好,幾位爺要不要嚐嚐鮮兒”

    “野八仙”是熱河的名菜,就是用狍子肉、山雞脯、山兔、地羊、沙豐雞、冬筍、口蘑、青椒這八種原料,放到老湯中蒸制而成的。

    若是換了別人,少不得要點一道嚐嚐。但是這道菜,曹顒他們在山莊裏說不上見天,卻是常喫的,實沒有什麼興致。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有些意興闌珊,想來是雖覺得餓,卻實不曉得喫些什麼。畢竟大熱的天,對這些肉啊什麼的實在膩歪。

    曹顒對那小二道:“有沒有什麼常見的喫食,素淡些的,涼拌小菜什麼的”

    小二瞅了滋養得白白嫩嫩地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一眼,曉得是哪家的公子哥出來,要喫鄉間粗食的,便道:“這位爺算是問得了,正有蕎麪河漏同蕎麪碗坨。若是幾位爺嫌天兒熱,用麻油爆過的蔥花加上芝麻醬、生薑末、蒜泥什麼的這麼一拌,來上一碗那簡直是神仙來了也不換再配上幾道小菜,二兩山東燒酒,這爺兒們就擎好吧”

    曹顒聽他說得熱鬧,便看向對面坐着的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道:“咱們就點這個”

    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卻是轉着頭,望着窗外,神色略帶嘲諷。

    曹顒順着兩人視線望去,只見幾個拉着湖石的騾車漸行漸遠,偶爾傳來車伕開口吆喝讓道的聲音。

    十六阿哥收回視線,對曹顒問道:“咱們不過是墊吧一口,孚若看着點,若是能讓我們嚐個鮮兒是最好。”

    曹顒對這些喫食,是隻聞其名,也是沒嘗過的,便叫小二將河漏與碗坨每樣來上三碗,再有小菜配上四個。燒酒麼他沉吟了一下,問道:“要不你們也嚐嚐外頭的酒雖然味道不如裏面的好,但是勝在味兒樸,勁大。”

    十六阿哥道:“左右也無事,自然要嚐嚐。大中午的,也別多了,省得失態,遇到御史也不好,每人來上二兩應應景”

    曹顒使人喚了小二沽酒,這時屋子裏已經坐了大半屋子,都是三人的隨從護衛。他們裝作隨意狀,隱隱地還是將曹顒他們這邊的位置給環住。

    曹家的這幾個不算,其他的皇子護衛親隨,多是帶着爵位品級的。在座的這些,不說有一半,三分之一都比曹顒現下的從五品品級高。

    平日這些人雖然不算驕橫,但是也各個是仰首挺胸、牛氣沖天的,現下卻只能聽着兩位阿哥的安排,扮作尋常百姓。看着他們坐的那個彆扭,沒幾個自在的。

    曹顒見兩個皇子也沒安排,便低聲對小滿道:“過去吩咐了,就說菜管夠點,今兒算我賬上。”酒這塊兒不用他吩咐,護着兩位皇子在市井,這些個侍衛也各個懸着心。

    小滿過去低聲說了,就有幾個侍衛頭目陸續向曹顒抱拳。

    曹顒不禁摸了摸額頭,幸好廳上原來那桌子客人走了,要不是個人也能看出大家是一夥兒的。

    十七阿哥也瞧出不對來,搖了搖扇子道:“早說了不讓他們跟來,這裏要是出了亂子,那可就要鬧笑話了”

    曹顒想起方纔的那幾車湖石,伸出手來,擺個了“八”字道:“聽說這位在熱河修園子,方纔可是他們府上的”

    十六阿哥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回道:“說的可不是,因見三哥、四哥、五哥他們得了皇得了阿瑪的銀錢,他便也張羅着修呢。想學着幾位哥哥那樣,請阿瑪去遊園子。”說到這裏,壓低了音量,道:“除了這個,好像還使人往南面尋良家女子去了嫂子彪悍,他子嗣又少,這也是他的心病。京城裏他不敢往屋裏放人,這邊園子放些,嫂子還能追來不成”

    十七阿哥在旁聽着點頭,笑道:“他不掂量掂量自己個兒分量,只因人人奉承,便當自己貴重了。不說別的,就是這一條懼內,就夠不讓阿瑪待見了偏生他還不自知,實是令人可笑可嘆”

    十六阿哥笑着瞥了十七阿哥一眼道:“你別老鷂子落到豬身上,看不到自己個兒黑哥哥怎麼聽說,你將早先服侍你的兩個丫頭都放出宮去了”

    十七阿哥面色一紅,嘟囔道:“弟弟那不一樣,弟弟是真心疼她”

    曹顒在旁,心裏卻漸漸沉重,八阿哥在江南選湖石女子,使得不會是李家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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