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伯伯,勞煩您做個見證,”
此話一出,圍觀村民頓時譁然,顯然汪氏指責人家閨女是啞巴不成立了,白露繼續道:
“小女只是前陣子被撞了脖子,確實有幾日不能說話,但斷斷沒有成啞巴,至於彩禮,本來這不當我說,可我娘被氣的狠了,恐怕說不清楚,只好我自己來說,”
說着回身走到傅氏旁邊,故意扶着她胳膊,而傅氏看到對面汪氏可以吞下一隻雞蛋的嘴巴,發現大丫頭忽然開了竅似的口齒伶俐,便得意的沒再說話,只讓白露出頭,
“當初定親確實有收十兩小禮,可這是孫家同意的,至於嫁妝,我娘從來沒有說過,也沒跟媒人說過,婚書上也沒定過,我位爺和爹去世後,只留我們孤兒寡母,就算娘愛護我,可家底薄沒有可陪的,下面還有妹妹弟弟,小女萬萬不敢妄想,讓家裏爲了我成親去欠債”
說到這又朝四周村民鞠了躬,
“各位叔伯嬸孃,我們孤兒寡母的,雖然不敢跟人爭鬥,但這事關名譽,若是孫家因爲我沒有豐厚的嫁妝想退親,大可來退,何必說這些污人名聲的話”
她一口跟本地人迥異的軟糯口音,可比兩個老婆子罵罵咧咧好聽多了,何況小女孩多麼惹人疼,說的也都在理,衆人紛紛道:
“是啊,汪婆子,你嫌棄人家閨女沒嫁妝,也不能哈誣賴人家是啞巴咧”
汪氏臉一陣白一陣紅的,自從那天堵住白露發現她不能說話,便來傅家試探,可傅氏只說沒這回事,又跟蹤兩天,見她常去邱家,問那小寡婦,說是醃了嗓子,她就認定傅家在撒謊了。
她這脾氣哪裏忍得住,尤其是想到十兩的定親禮,立馬攆過來退親,可爲什麼這小妮子又能說話了
她在衆人的指責中一時消了氣焰,只好推脫道:
“那也是傅家說話不清不楚”
白露還沒說話,里長先出聲了:
“胡鬧你也幾十歲滴婦人,是長輩,要是都跟你似的三棱子,咱們村還不亂套咧”
這邊白露見形勢有利於自己,便退到傅氏身邊,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娘,不如趁機把親退了,有這個把柄,小禮就能不退了”
傅氏聽了眼睛一亮,是啊,退了這門親,彩禮有十兩,下次再給大丫頭講親,又能多賺一筆彩禮了
便插嘴道:
“里長,我家丫頭白白受誣陷,不能就這麼算咧,再說,我當初是不知道汪婆子這麼壞心,以後我閨女嫁去她家咋能過嘛”
里長最煩婆娘間沒玩沒了的糾纏,有些不耐煩道:
“那你想咋辦咧”
傅氏想到那十兩定親禮,又想到將來還會有新的彩禮到手,立馬強硬起來:
“我家要退親”
汪氏滿不在乎道:
“退就退,把我家的彩禮還回來”
傅氏攏了攏頭髮,氣焰高漲的走到前面:
“你空口白牙誣陷我閨女,想逼我家退親,還想要回小禮,你想滴美咧”
汪氏一聽急了,跳起腳抓着里長道:
“里長,她這是不想給我家閨女,還想賴我家彩禮咧他家就是一哈窩日鬼匠”
傅氏剛要開口罵回去,就被裏長怒斥道:
“好咧,別搡搡咧”
說着將汪氏的手扒拉下去,
“那個到底是彩禮還是小禮”
汪氏現在被逼急了,啥話都往外道:
“是小禮彩禮一起的,給了整整十兩銀子,要不然她傅家想滴美咧”
傅氏一聽“呦呵”一聲道:
“當初可說好的是小禮,成親都定在兩年後呢,”
說着衝圍觀村民道,
“你們瞧瞧,這樣算計的人家,真是心都壞黑咧”
汪氏也懶得跟她掰哧,五兩啊,夠他們一家人過一年的了,當初她想賴掉定親的小禮,結果傅氏夥同媒婆合夥坑她白露有大批嫁妝,爲了挽回傅家,她才大出血給了十兩。
里長是煩透了,斬釘截鐵道:
“就退一半吧,準備好聘書庚帖就來我家。”
一說完就轉身走了,汪氏徹底沒有吵架的心了,畢竟里長在村裏很有權威,若是定了只能聽從,是以趕緊跟上去哀求。
而傅氏聽見還要退一半覺得吃了大虧,擡腿就想追過去,白露一看心頭一顫,這萬一因爲退彩禮談不攏,導致退不了親可怎麼辦
情急下趕緊拉住傅氏,又怕她胡鬧,趕緊小聲安撫:
“娘,咱們家跟孫家肯定結不成親了,現在里長礙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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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當然還是不甘心,但卻被白露那句“萬一惹火里長”嚇住了。
當年傅老太爺去世,被二房仗着跟縣丞的關係欺負,讓她第一回嚐到沒有父母庇護的滋味,是以對代表權威的長官們十分畏懼。
是以只能按下這口氣,扭着腰回了家,門一關斜了眼白露,伸手掐了把胳膊,道:
“死丫頭,快來給老孃梳頭”
白露一點也不敢反抗,畢竟還沒徹底退掉親,好不容易把傅氏勸回來,她可不想功虧一簣,乖巧的跟過去,這時傅霜從內屋出來,傅傑害怕的撲進傅氏懷裏:
“娘,怎麼了”
傅氏忍不住摸了摸小兒的腦袋:
“哎喲我的兒,嚇壞了吧那殺千刀的賊婆子,將來別給老孃逮着”
後面傅霜白着小臉道:
“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傅氏哼了一聲,瞪着白露道:
“還不是這個掃把星,整天就沒什麼好事”
傅霜立馬抱怨起來:
“大姐,你做什麼熱那個孫家的瘋婆子,嚇死我跟阿杰了,看娘都被弄成啥樣子了,”
說着又順嘴問了傅氏一句,
“那大姐還嫁孫家嗎”
這句話又勾起傅氏痛失五兩彩禮的氣焰,一股歪火立馬衝到腦門裏,擡胳膊就往後面的白露掃去:
“嫁個屁,有個畜生爹,就養不出好東西來”
白露本來正垂着頭不作聲,餘光裏見到傅氏的手打過來,下意識跳開去,那邊傅氏沒打到更生氣了,插着腰叫喚道:
“你個騷蹄子,竟敢躲老孃,誰給你喫的飯,誰給你衣裳穿,你就跟你那個沒良心的畜生爹親,也是個小畜生”
被壓迫了一輩子,白露縱然習慣到已然麻木,但聽她翻來覆去的羞辱父親,心裏頭也覺得難受,一時憤恨難耐猛地擡起臉,恨恨的盯着傅氏道:
“打壞了我,我看怎麼再去講親再去要彩禮”
傅氏沒想到向來逆來順受的大女兒敢反駁她,而且表情那麼肅厲,眼神那麼凌厲,一瞬間被唬的一愣。
旁邊傅霜本來也沒想讓白露捱打,添油加醋不過是習慣說話不顧人,現下也被白露的神情嚇住了,想想如果白露打傷了,傅氏那麼懶,家裏的活豈不是都要她幹了
於是趕緊勸道:
“是啊娘,把姐姐打壞了,誰做飯餵雞咧”
傅氏回過神,便自找臺階的罵了一句:
“小王八羔子,晚上別喫飯”
白露也不迴應,徑直背上竹簍出去了。
今日是上山拿藥的時間,經過鎮子買了些喫食,進了姜嫄殿,董源將一紙包遞過去道:
“這裏的藥量夠喫好幾日,你清明後再來,我看看要不要改方子,估摸再喫一回藥,你的喉嚨應該就徹底無事了。”
白露對董源的照顧有些哽咽:
“董叔我、我以後給你養老”
董源應該略比父親小几歲,據上輩子記憶,到白露死他都沒有娶親生子。
董源一聽既欣慰又哭笑不得:
“好、好,丫頭,將來不嫌棄董叔就好。”
白露抹抹眼角的淚水,認真的點點頭,等喫過午飯,董源看時辰還早,便問了問她最近讀書的心得,很可惜這兩日事兒太多,根本無時。
董源沒有責備,只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
“這兩日我有些忙碌,只抄了三國和兩晉的部分,你先拿回去看,後面的我再抄,看書不着急,關鍵是能否理解和應用,否則就成讀死書了。”
白露接過來仔細包起來,聽說祖陵也會忙碌有些好奇,便問起緣由。
原來當今皇帝的二皇子,姓高名鶴,八年前冊封慶王,封地慶陽衛,慶城縣也囊括在內。
因祖陵恰在此地,是以到達封地頭年來祭過後,每隔三年便會來一次,今年雖不到時間,但年初正月十五時,皇帝忽然下旨,讓其替父爲東北受雪災的百姓祈福,慶王便來了祖陵。
而縱觀今年年景似乎都不太好,各地不是洪澇便是旱災,是以殿住認爲還是提前準備的好。
明日就是寒食節,清明後很快便是端午,雖一直沒有慶王要來的消息,但殿住古道依舊領着衆殿丞準備,清明小祭也是爲了演練一番。
難怪這幾日常看董源在專注寫着什麼,原是祭文,當下理解爲啥讓她清明後來了,本朝女子地位不高,這樣的祭祀,平民女子是連出現資格都沒有的。
白露也很釋然,借廚房做了好些苜蓿饃饃和玉米麪黃,還有涼粉,吃了午飯,留下一大半,帶了一小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