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楓也是一樣，兩人都對手術的事情閉口不提，聊的都是一些輕鬆愉快的話題。
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暗夜帶給人的不止是視覺上的黑暗，還有心靈上的多愁善感。
每個人在夜半無聲之際，都會變得比白天更加容易傷感。
雲洛菲靜靜地躺在病房裏靠窗的一排布藝沙發上，隔着朦朧的月光看着躺在對面病牀上的凌少楓，白日裏一直壓抑在心裏的傷感和無助在寂靜的深夜裏被無限放大。
想起過去兩人從小到大在一起無數的片段，她的眼淚就這樣不斷地涌了出來，那些碎片在淚水中像是電影快進一般飛速掠過。
他陪她走過天真爛漫的童年，陪她走過青澀懵懂的少年，她原以爲他還會這樣一直一直陪着自己的……
雲洛菲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雙手緊緊地攥着被子隱忍着內心無邊無際的悲涼。
她怕凌少楓察覺到，怕又讓他擔心。
只是她不知道，黑暗中的凌少楓也是一直無法入睡。
他隔着朦朧的月光一直看着她的方向，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打溼了底下白色的枕頭。
他這輩子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彷彿把那些年沒有流過的眼淚在這個夜晚全部流光了。
因爲她，他無比眷戀這個世界，他拼勁全力想留在這個有她的世界裏。
他不知道自己後來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第二天七點，鬧鐘準時響起。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透了進來，照在窗前那個白色的身影上。
在一束又一束五彩的光亮中，穿着純白羽毛婚紗的雲洛菲緩緩轉身看向他：“你醒了？”
裙襬是長長的拖地款式，層層疊疊地順着沙發的拐角處平鋪在地上，裙襬上那一根根白色的羽毛在晨風中輕輕搖曳；似乎有無數細小的粉塵在陽光中飄動，讓時間和記憶都跟着靜止在着永恆的一刻。
“菲菲……你……”凌少楓的眼眶一下子有點熱，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穿着婚紗的她過於美好，美好到讓他捨不得移開眼睛。
他還記得她說過，這件婚紗要一直留到他們結婚那天才穿的，這樣才能帶給他最大的驚喜。
可是這一刻，她卻穿上了。
“凌少楓，記得……我在等你娶我。”她在朦朧的光影中，笑着對他說道，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折射着金色的陽光，就像是初升的希望。
“我記得，我一直都記得。”凌少楓撐在牀墊上的手不自覺握緊，乾澀的喉嚨裏吐出有些沙啞的話語。
他很想跳下牀走向她，身體卻像是僵住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胸腔裏一陣陣驚濤駭浪，表面上卻要裝作風平浪靜。
此刻的她很美好，可他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擁有這樣的美好，他沒有勇氣走向那片美好。
過去無數次，都是他主動地一次次走向她，而這一次……雲洛菲提起裙襬，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