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大聲說着，聲音擡高了幾分。
目光中閃爍着複雜的神色，語氣略微顯得有些沉重。
賈念伸手拉住繮繩，整支軍隊立即停止。
“爲何”
“避免猜忌，自保而已”
劉曄語氣頗爲沉重。
“雖說主公是奉命運送糧食前來屯騎營，但假若此時屯騎營慘勝，主公完好無損的回到汝南。彼時豫州上下官員會如何看待主公”
“還能如何看待，當然是”
甘寧忍不住插言，隱隱約約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
“雖然從軍令上說的通，但難免豫州上下官員在事後不會齒寒。見友軍陷入危機之中轉身逃跑，而且又跑的如此順利，是否證明主公暗通葛坡黃巾”
“人心複雜難測，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慎之又慎”
“不管是被猜忌爲暗通葛坡黃巾，還是被猜忌爲見友軍陷入絕境中而不救，這對於主公來說都不是好事”
劉曄對着賈念解釋。
“依軍師之意，我等應該如何”賈念詢問。
順着這些話思索，不由得點了點頭。現在這樣堂而皇之的走到汝南當然沒有問題，可一旦這件事情結束，亦或者鮑鴻被朝廷下旨鎖拿。難保不會有人回想此時的情景，生出齒冷之感。
劉曄沒有直接回復，而是擡頭看向天空：“主公應該下令讓衆將士埋鍋造飯了”
“鄧當，你去安排此事”賈念升起一絲狐疑，但卻並沒有追問，而是按照劉曄的話下達軍令。
鄧當躬身一禮：“諾”
隨後翻身下馬，往前面的軍隊中走去。
“請主公在派遣一隊騎兵往下坡疾馳，密切注意屯騎營狀況，一旦屯騎營慘勝之後立即用鐵鍋上的灰塗抹在臉上，裝出殘兵的樣子直奔汝南”劉曄說着。
賈念一下子就抓到了最爲關鍵的字眼：“殘兵”
“衝出重圍的殘兵”劉曄加重了音調。
屯騎營慘勝、一支殘兵。
賈念雙目中露出震驚的神色，隨後看向劉曄。
“好一個殘兵，若此行不艱辛，豫州上下官員又如何領情”賈念一笑，好一個一石二鳥。既擺脫事後的猜忌，又能放大自己對豫州做出的貢獻。
想通這些之後，賈唸的目光移向甘寧：“你親自率領一隊騎兵，往下坡疾馳，密集註意屯騎營動態”
“諾”甘寧在馬背上躬身一禮，轉身快速離去。
聽着逐漸遠去的馬蹄聲，賈念翻身下馬：“屯騎營若是慘勝，軍師爲何說汝南危以”
“因爲鮑鴻不會心甘情願的奔赴刑場”劉曄也翻身下馬，跟了過去。
感受着迎面吹來的風，賈念繼續詢問：“我很好奇，鮑鴻會怎麼辦，畢竟豫州上下官員如今正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屯騎營損失慘重，那麼鮑鴻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一搏”劉曄回覆。
賈念陷入到沉思中：“如何拼死一搏別說屯騎營實力大損，就算完好無損也不敢強攻葛坡”
“若是葛坡主力盡出呢”劉曄詢問。
賈念泛起不解的目光：“好端端的怎麼會主力盡出”
“汝南”劉曄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賈唸的心開始跳動了起來：“汝南你是說”
“若鮑鴻鋌而走險，將屯騎營前移十里，那麼犄角之勢就蕩然無存”
“如此一來汝南也就成了一座孤城”
“葛坡黃巾必然會有所動作，畢竟擊敗了屯騎營並沒有太多的直接好處，若能攻佔汝南則大不一樣”
“一旦佔據汝南，以汝南城內的財帛、人口以及物資，則能輕易的席捲整個豫州”
“彼時又將是一場浩劫”
劉曄說着，語氣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屯騎營在側葛坡會猛攻汝南”賈念忍不住詢問。
劉曄堅定的說着：“不僅會、而且葛坡黃巾的速度會快到讓人不可想象”
“屯騎營既然做出這樣的選擇，說不準還會主動釋放善意撤的更遠。遠到環顧四周，蹤跡全無”劉曄加重了語氣。
蹤跡全無賈念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會遠到什麼地方是一天的路程還是三天的路程。
如此長的時間完全夠葛坡黃巾一口將汝南吞下，若葛坡黃巾不出兵反倒是一樁怪事。
“屯騎營就不怕汝南陷落嗎”賈念詢問。
劉曄嘴角泛起嘲諷的笑意：“左右都是死，鮑鴻可還有其他的選擇”
“若汝南能堅持到屯騎營返回，若汝南能堅持到屯騎營兵臨空虛的葛坡，一旦葛坡被攻破則以家小爲質出兵直撲葛坡黃巾主力和汝南守軍前後夾擊。彼時葛坡黃巾必然潰敗，從此不復存在”
“到時候鮑鴻手握剿滅葛坡之功績，朝野上下盡皆稱讚，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若主公和鮑鴻又會如何選擇”
劉曄對着賈念詢問。
不做就是死，做了不一定是死，答案顯而易見。
“除此之外別無他路”賈念緩緩說着。
這對汝南和屯騎營來說就是一個死局，一個你死我亡之局。
捫心自問，假若沒有郭大胖的出現，何儀被伏兵斬殺。那麼等待葛坡黃巾的就是滅亡。
等黃巾滅亡之後，就輪到豫州刺史府上下官員。
雖然朝廷無法將這些官員盡數誅殺，但豫州刺史卻一定會被罷免。
那麼自己前來汝南又是爲何所求的東西是否還能得到，也許能但這其中必然充滿了波折。
而且鮑鴻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彼時想從朝廷哪裏拿到官職，也將千難萬難。
“好好休整靜候下坡戰報”賈念說着。
劉曄躬身一禮：“諾”
隨後轉身往前面走去。
不多時便傳來一陣飯香之氣，賈念在這香氣中緩緩閉目，逐漸開始沉思。
歸根結底自己只是一個凡人而已，爲一己之私讓這場也許能直接結束的大戰延長了期限，同時也讓這場戰爭變得更爲殘酷。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就算沒有自己的干預，鮑鴻滅了葛坡黃巾。對整個豫州的百姓就是好事嗎恐怕未必。
說到底地方還是需要各地官員安撫，若是豫州刺史府上下官員盡數牽連，豫州的秩序也將崩塌。
混亂給百姓帶來的傷害，將會比這場戰爭更爲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