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宮內,黑壓壓跪了一地的太醫。

    個個心驚膽戰,如臨大敵

    牀榻上,君驀然已經轉醒,臉色灰白,他輕咳一聲,搭着牀沿坐了起來。

    “皇兄”

    君驀然擡眸,看了眼臉色繃的死緊,眉宇沉重,欲言又止的君非晉,心頭已經有了篤信。

    “沒事,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不是還有十來天,只要找到那孩子,朕不會有事的。”

    可是人海茫茫,找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孩子如同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

    “啓稟皇上,微臣等有一事稟奏”

    “說”

    太醫院上監林太醫躬身,不卑不亢地開口,“臣等日夜研究,查看古書典籍,才發現這次疫症和二十年前曾經發生的一起極爲相似,當時也是死傷無數,白骨累累,後來是靠季老師傅研製的一劑藥方才得以解救,免除了生靈塗炭的災禍,只是季老師傅過世已經數載,季家醫術又向來不外傳,這藥方也不知是否還有傳承下來。”

    季淵一生清袖,不戀官場,不貪富貴,先皇在世就允過他太醫院上監之位,他欣然拒絕,帶着妻兒遠走,安居在清淨之地。

    當年若不是因爲他出外狩獵遭遇刺客埋伏,身負重傷昏厥在季家門口,如今早已不復存在。

    但是

    林太醫的這一番話鑽進他耳裏,卻讓他陡然抓到了一個重要信息。

    他跨步下牀,君非晉一驚,剛想擡手攙他,卻被他擋下,他一步步走到林太醫跟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除非是季老師傅的嫡傳子孫,否則季家的醫術絕不會傳給任何人”

    君驀然過於迫切的神情看的林太醫一陣錯愕,他點點頭,謹慎開口,“據微臣所知,的確是這樣。”

    “你能確定,這劑疫症的藥方獨季老師傅所出,再也任何人研製出過”

    “稟皇上,若還有他人研製出過,微臣等也不至於如此焦頭爛額,束手無策啊。”

    這樣無可奈何的話聽在君驀然耳裏,非但沒有讓他憂心失望,堂堂一國之君,就像個孩子般,衆目睽睽之下,竟突然大笑了起來。

    他笑的震響,笑的愉悅,甚至笑出了淚,看的所有太醫詫異無比,面面相覷。

    沒發現這疫症還有狂笑的症狀啊。

    還是皇上憂心到都失心瘋了

    倒是一旁的君非晉瞧出了端倪,遣退了所有太醫。

    季家兩位小姐的事,他也略有耳聞,出發南疆前,他還見過那位素淨純暇的季大小姐季闌珊。

    這其中的悲歡離合,他也是回來後聽宮人提起過。

    眼下,皇兄該不會以爲,那個五年前被火燒成焦炭,屍體都生生擺到他眼前的季闌珊還活着吧

    “皇兄”

    “啊晉,你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現在,就現在,我必須馬上再去一趟南區。”

    “皇兄你”君非晉震顫到不可置信,“你可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能再去那地方,你當真要置這天下不顧嗎”

    “我的天下”君驀然悽苦一笑,“啊晉,五年了,我日日被心痛蠶食,夜夜被愧疚凌遲,自從她死了以後,我活着,就像置身煉獄一般。

    每每踏進青染宮,我的腦海裏全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像魔咒一樣,我走不出來,她愛我,愛的那麼累,那麼苦,而我呢,只能日日夜夜看着自己滿是她鮮血的手,一遍遍感受着被痛苦、後悔、愧疚屠戮到千瘡百孔的心。

    我欠她的,生生世世都不得償還,如今,哪怕一絲,只有一絲她可能還在的希冀,我都不想錯過,也不能錯過。”

    君非晉啞口,他萬般沒料到,從小到大,天神一般睿智果決,手段冷辣的皇兄竟被感情蠶食到掏心蝕骨的地步,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一個渴望自己最愛的女人還活着,哪怕奢看一眼的男人。

    君非晉點頭,“我明白了,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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