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眼皮還未睜開,季闌珊只感覺身側被濃濃的溫暖包裹着。

    外頭的悽風厲雪似乎早已遠去,如今的她就像置身在春日暖暖的陽光下,明媚舒適,捨不得離開。

    沒多時,一陣濃濃的香味漫開,散遍了整個洞穴,那是烤雞的味道,火候恰到好處,正是可以開喫的時候。

    一天一夜未曾進食的她頓覺飢腸轆轆。

    季闌珊撐開沉重的眼皮,一簇炙熱的火堆近在眼前,火堆上,正架着幾根牢固的樹枝,樹枝上頭,正轉着一隻肥到冒油的烤雞。

    這是做夢的吧,這冰天雪地,居然有雞喫。

    季闌珊剛想起身,身上厚重的狐皮披風順勢滑了下來,那暖軟的觸感讓她恍然想起方纔在夢中捨不得醒來的錯覺。

    “你醒了,餓了吧來,快喫吧”

    隔着火堆,季闌珊迷濛的雙眼被火光映照地灼亮,又驚又喜的看着那神清氣爽的男人正坐在對面,撕下一隻最肥碩的雞腿,滿臉笑容地遞給她。

    他的傷看起來已經大好,他的意氣風發又回來了,真好

    季闌珊縮了回去,有些僵硬地搖了搖頭,“我不餓。”

    君驀然的手有片刻僵持,他強笑了一聲,“沒事,你餓了我再烤。”

    敏感的季闌珊一眼便瞧見了他空無一物的手指,那大拇指上原本帶着的價值連城的玉扳指不見了。

    攥在披風下的手下意識地捏緊,這些喫食,這些衣物都是他拿那個他從不離身,先皇留給他的,被他視若珍寶的遺物在龍延峯下附近的農家那裏換來的吧。

    他現在全身上下都空無一物,如果等她餓了,他又該拿什麼東西去換

    她有些哽咽,如今這般處境,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伸手,“給我吧,我餓了。”

    君驀然欣喜無比地咧開嘴,像個討到糖喫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將最肥的那個雞腿遞給她,“你放心,這裏還有很多,都是給你的,如果不夠,我再下山去買。”

    “你拿什麼去買身上還有值錢的東西嗎”她咬下一口軟嫩適中的雞腿,輕嗤了一聲,立刻讓他啞了口,許久,他從牙縫了擠了幾個字出來,“買不了大不了我借,借不了大不了我搶,只要你不餓肚子就行。”

    細白的手,微微一顫,“你這是一個帝王該說的話嗎什麼叫又借又搶,你是土匪嗎”

    一句話堵了個君驀然啞口無言。

    “我喫飽了。”她用絹布將手細細擦了擦,言外之意很明顯,剩下的要嗎你喫掉要嗎你扔掉。

    細心如季闌珊,早就看到男人盯着剩下的雞時不時吞口水的模樣,一個皇帝,何時餓過肚子,何時這麼落魄過,如今這番光景,就像普通的農家夫妻,拌拌嘴,鬥鬥氣,竟然叫她有些不忍心蹉跎。

    如果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就好了。

    但是終究,他們要天各一方。

    “你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等喫完了,我們就下山,就此別過吧。”

    高大的身軀,瞬間呆滯。

    是啊,憑什麼,將她傷害到遍體鱗傷後還指望她能輕而易舉原諒了他,這番痛徹心扉不早就是自己預料的嗎

    不早就只是奢想過,遠遠看一眼就夠了嗎

    可是爲什麼,那麼不甘心,想到從此天涯陌路,心尖深處陣陣發痛,痛到撕裂,痛到窒息。

    五年前,他將她判入死刑,五年後,他被她判了死刑。

    君驀然垂着頭,許久許久,都不曾開口,那孤寂落寞的身影落在季闌珊眼底,刺痛了她的知覺,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該戀戀不捨。

    殤兒還在等着她,她必須儘快回去。

    她起身,走至洞口,卻聽到他低沉嘶啞的聲音清晰傳來,“闌珊,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她邁開腳步,在淚水落下來之前,快速走進了漫天雪地裏。

    頎長高大的身影僵立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那抹纖窕的身影消失,他悽然一笑,頹廢地癱坐在地。

    “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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