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七煞邪尊 >第十五章(6)
    給這番構想驚出一身冷汗,突感有人在肩頭一拍,楚夢琳大驚失色,躍開幾步,擺出防守架勢,只道幻境成真,卻見是湯遠程一臉無辜的站在面前,道:“大哥足下生風,小弟在後連喚過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我可險些就追不上你了。”楚夢琳腦中虛構,早將湯遠程刻畫得鼻青臉腫,體無完膚,如今見他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反覺不適,下意識的就問:“你沒事啊”

    湯遠程奇道:“有事我有什麼事哦,是了,多謝大哥,多謝大哥。”楚夢琳看他拘謹有趣,暗道:“我只要盯牢了這小子,寸步不離,料來也不會黴星高照,正給他撞上那些女人。”如此放寬了心,想聽聽旁人口中是如何描繪自己,微笑道:“兄弟,再跟我說說你的意中人,她的長相怎樣”

    湯遠程臉上現出又是羞澀,又是甜蜜的笑容來,道:“此情只可意會,不可傳。但要說第一眼令我驚爲天人,卻是毫不誇張,只覺便是拜伏在她的石榴裙下,給她永世爲奴,也所甘願。自那以後,我滿腦袋都是她,讀書時,那些大字全化爲她的笑臉,老在我眼前晃動,我一個人到牆角,神遊方外,將她曾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翻出來細加回味,遐想中與她談天,已經心滿意足。什麼高官厚祿,錦衣玉食,統統比不上她的一根小指頭兒。”

    楚夢琳真沒想到這書呆子也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話,而確已情深至癡,神祕的笑道:“如果我能指點你去找她,你怎麼答謝我”湯遠程不爲所動,道:“別笑話小弟了,連我也是因緣巧合之下,偶然見過她一次,大哥又怎會識得人間尤物,可遇而不可求。其實我知道她的住處,但那裏戒備森嚴,以我此時身份,是不能進去的。”楚夢琳心道:“不錯,祭影教確是守衛嚴密。”

    湯遠程續道:“也是因此,才能作爲我讀書的動力,考取功名,得能與大清親王平起平坐,便能再見到她。”楚夢琳心道:“真有你的,連準情敵的身份也打聽出來了。”

    湯遠程長嘆一聲,道:“她握過我的手,時至今日,我還覺得掌內彷彿仍留存她十指餘香她送給我的東西,我一直妥善保存着,常以此睹物思人”楚夢琳奇道:“我送她送過你什麼東西了”說話間已回到客棧房內,湯遠程將買回的書一本本攤在桌上,道:“小弟只想獨享這份溫情,請大哥諒解我這私心。”

    大街上人流熙攘,沒作他想,現又是二人獨處一室,楚夢琳無話可答,爲分散他心思,忙胡亂拿起一本書,道:“對,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快看書,我不來吵你。”拉過一張凳子坐了,將頭埋進書頁中。

    湯遠程還道大哥在自己的潛移默化下,當真知曉讀書重要,一時沾沾自喜。楚夢琳心思卻全沒放在書上,不斷以餘光偷瞟身後,腦中默數,打算着將綿羊念滿一定數量後就拋下書不幹,忽聽湯遠程叫了聲:“大哥”楚夢琳嚇得一顫,才驚覺是將書拿倒了,方纔卻仍擺出看得津津有味之相,維持良久,一時臉也不知往哪裏擱,慌忙擡起頭衝他露齒而笑,趁這機會,飛快地將書轉過一圈。但願速度夠快,沒給他知覺。

    湯遠程道:“小弟想請大哥效仿殿試情形,出個題目,讓我胡謅作篇文來。”楚夢琳不解道:“要我出什麼題”

    湯遠程道:“考時需以限定句式及文體作文,駢四驪六對偶工整,首句破題,遂爲兩句承題,據先義而釋之。起講是議論開端,入手延續爲鋪墊,正議分起股、中股、後股、束股,以中股爲全篇重心,每股又有兩股文字需排比對偶,合共八股,故名八股文。咦,你都不知道的麼”頓了頓又道:“你可別忘了,答卷時要以我剛纔所說行文,否則任你觀點再如何犀利獨到,考官是依規矩辦事,也不會讓你通過。”

    楚夢琳道:“我纔不要,你說的那麼複雜,我記也記不住。反正只要大拍考官馬屁,誇得他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連我本人看了也要臉紅,不就好了”

    湯遠程道:“對應試者而,未來命運全仗考官提攜,他能捧你上天,也能摔你入地。但在功成名就之先,一介凡夫俗子,於他仕途升遷沒半分益處,又何德何能,承其另眼相待再說,各人喜好不同,這個萬一拍在了馬腳上,就難以收場。”楚夢琳道:“不拘虛禮,那就講求務實嘛,夾些銀票隨卷行賄,請他高擡貴手。”

    湯遠程皺了皺眉,道:“你別總想着投機取巧,就算僥倖給你混過前幾關,殿試時試題可是由內閣預擬,皇上升殿親督,一律程式。況且你知道,獨家財勢再如何富裕,歸根到底,那還是屬於皇上的。要是我貿然將這滄海一粟的幾兩銀子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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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皇上,簡直就是幫他將左口袋中的錢轉移到了右口袋,貽笑大方不說,日後在衆同僚面前,也將再擡不起頭來。”

    楚夢琳聽到半途,眼前一亮,笑道:“這麼說,皇妃娘娘也會到場了那說不定你就能遇到沈世韻,她神通廣大,在皇上枕邊吹吹風,這狀元郎的稱號就是長翅膀會飛,也早晚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這幾句神態輕鬆的調侃,湯遠程卻聽得臉色大變,呼吸急促,眼球瞪得幾乎要爆出眼眶,道:“沈世韻你說的難道是是韻兒”

    楚夢琳心道:“他一想見到了沈世韻,便可向她打聽我的下落,已然激動得如癡如狂。要是知道了這幾日一直跟我在一起,形影不離,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想及此興致盎然,竟不考慮後果,擡手拔下髻上翠竹,滿頭青絲頓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直垂到腰際。右手翹起蘭花指,繞着臉部,沿圈形弧度優雅迴旋;左手輕輕托腮,半眯雙眼,眨動着長長的睫毛。

    湯遠程看了她半晌,忽然“哇呀”一聲怪叫,向後急躍,也難爲他不會武功,竟能一跳而踏上凳面,但立時難保平衡,隨着翻倒的凳子,一齊仰天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仍以手支地,兩腳亂蹬,不住向後退縮,道:“你你”聲音從逼緊的喉間發出,斷斷續續,嘶啞破碎。楚夢琳微笑道:“湯公子,你可還認得我麼”

    湯遠程“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女的”接着用頭砰砰的撞着凳角,道:“我我竟然跟你同房多日天哪天哪”聲音中只有驚懼,全無歡喜,楚夢琳卻沒留意,仍嗲聲道:“對呀,我早說了不夠,你卻強調只要一間房。嘻嘻,你可真壞,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存心占人家便宜來啦”

    湯遠程又瞪了她許久,張口語無倫次的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紅塵涅磐,四大皆空。”反反覆覆的只是念這一句。楚夢琳再如何後知後覺,也已聽出異常,試探着走到他身前,板起臉喝問道:“怎麼回事”

    湯遠程從懷中取出一塊錦質手帕,帕上繡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蓮花,高高托起,滿臉悲慼的道:“我我竟然跟韻兒以外的女子待在同一間房中這是對她的背叛,是對我感情的褻瀆,我以後再沒臉見她了,你這禍水,你這害人精,好好的姑娘家,幹嘛無端去換男裝這可坑得我苦了”

    楚夢琳一見之下,也想起當日沈世韻贈帕之景,再將他前後幾句話串聯想來,湯遠程心心念唸的美貌意中人,原來始終是沈世韻。而自己卻在一旁牽強附會,以歪理亂解,自作多情,甚至在心裏估摸這書呆子和暗夜殞誰更愛她,若要拒絕,又怎樣留有餘地。回想起來全是荒唐,此時再要怪責,卻已不知該說什麼好。

    湯遠程叫道:“你你別過來出去,快出去”就近從身旁架子上搬起個花瓶,對着楚夢琳丟了過去。楚夢琳三根手指捏住瓶口,抄起瓶身就往桌面重重一敲,怒道:“湯遠程,你還算不算男人我是個女孩子,擺明了更喫虧些,眼下尚且沒說什麼,你倒先像個被虐待的小媳婦這間房是我付的錢,不想跟我待在這裏,你怎麼不走”

    湯遠程怒道:“這就走了”找出塊方巾,爬起身將書摞齊塞整,匆匆打了個結,單手甩到背上,轉身就朝門外走,經過楚夢琳身邊時,瞪她一眼,恨恨的加了句:“你這個大騙子”

    楚夢琳叫道:“站住你把話說清楚,我騙你什麼啦”湯遠程道:“你穿的這麼不男不女,騙我一口一個大哥的叫你,哼,也不害臊。”

    楚夢琳振振有詞道:“是你張口閉口禮敬有加,誰知這是否你的特殊癖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想攪了你自稱小弟的雅興罷了剛遇到你之時,我就作這一副男裝打扮,難道還是衝着你故意扮來的你就有那麼了不起”湯遠程心說這話倒也有理,卻仍是感覺十足不痛快,囁嚅道:“但你說要到京城趕考,這總是在騙我了。”語氣已不似原先強硬。

    楚夢琳道:“我只告訴你,我是個要進京的讀書人,這有錯麼是你以己度人,便理所當然以爲我同是趕考之流,能怪得我現下我確是要到京城辦事,可是我我是個愚蠢的不得了的大蠢貨,我不認得路啊難不成此事還很光彩是怎麼着理當宣揚得人盡皆知還是這也要跟你坦白”說到最終,念及自己遭遇悽慘,簡直稱得上今古傷心人之首,而欺負她的衆多落井下石者中,竟連湯遠程也自發入列。哀慟難已,淚水撲簌簌的往下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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