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說的也是,”周銀芝接話說,“再說,事情也沒有過多長時間,說不定支書會來看望健兒呢。”
這麼一說,胡天康、胡玲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再抱怨。
飯還沒有喫完,外面就響起來出工的哨子聲音。
“噓,社員羣衆們,吃了飯趕快出工,把稻子收起來,怕有雷陣雨。”社長鬍映田扯開嗓子大聲叫喊,“耕田的人先去收穀子,男社員到倉庫裏馱鬥,女社員帶籮筐,不馱斗的人帶銃扁擔去捆稻草。”
胡爲強對十一歲的女兒胡琴說:“琴兒,你吃了飯去河邊的樹林裏看着牛,等我收了稻子就去牽牛。”
胡琴應許,不提。
這邊,中午,村支書羅義江回到村裏,把上午發生的事情對會計李冰佑說了。
“老李,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那娃兒,表示我們集體的關心”說完,羅義江補充一句。
“既然這小孩子沒有死,也是我們村的運氣好,看望一下也是應該的。”李冰佑說,“要不,我讓小張拿兩塊錢你去慰問慰問。”
“也是啊,我們村組織高級合作社以來,經費就很緊張,也沒有什麼錢,不然,多拿些錢也是應該的。”羅義江說,“也不知道這孩子的傷勢怎麼樣,是否要找鄉衛生院看看,給點藥喫喫。”
“依我看,鄉衛生院也沒有什麼藥物,像這孩子,鼻子耳朵出血,怕是衛生院也治不了的。”李冰佑說,“到縣醫院去也不太現實。要不,就找當地的老郎中喫幾副中藥,看看情況再說。”
“嗯,這樣也好,老李,就這麼辦。”羅義江說,“今天下午我還有去指揮修圍堰的事情,晚上我們一起去胡爲強家慰問,如何”
“也好,只怕我晚上有事情,這幾天,各個合作社的公糧數目我要整理出來,好佈置下去交糧食。”
“那到時候再說。”
兩人商量好以後,各自忙去了。
晚飯喫的比較晚,下午胡爲強先去收稻子,後來又去耕田,回來的很晚。吃了晚飯,胡爲強打算趁晚上去問問老郎中問問胡天健的傷情。
胡天健洗了澡,在妹妹胡琴的指導下搬出竹牀到屋門口乘涼。胡琴拉着胡天健的手,問:“二哥,你都在學校裏學習什麼說給我聽聽。”
“你想我說什麼”胡天健問。
胡琴指着天空,說:“二哥,你說天上的星星有多少你學習過沒有”
“這個我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多少”胡天健自言自語,“地上的人與幾多,天上的星星有幾顆吧”
“那地上的人有幾多”胡琴又問。
“地上的人有幾多全世界有人口五十多億人,要把人
類歷史上的人加起來,恐怕有幾千億吧這個也說不清楚的。”
“小妹,你讀幾年級”胡天健問。
“二哥,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沒有讀書呢。全家人只有你讀書,我們讀沒有讀書哦。”
哇讀沒有讀書呀胡天健疑惑地看看坐在身邊的小弟,問朱三蘭:“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沒有讀書的”
“健兒,可不是,都沒有上學的。”朱三蘭說,“解放前,只有有錢的富人才有錢請先生讀私塾的。我們家窮,沒有錢請先生。如今,共產黨來了,讀書不要錢,你纔可以讀書的。學校老師少,收不了那麼多人,我們家幾個孩子,你爹看你天分比較好,就把你送去中學讀書了,你弟弟妹妹還只讀小學,你哥哥姐姐卻是沒有讀書的。可是,誰知道這樣等你傷食好了,看能不能再去讀書。”
“那今年是什麼年份一九几几年呀”這個問題在胡天健心中一直盤桓,現在一吐爲快。
“今年是一九几几年”朱三蘭自問,“記得共產黨毛主席是在民國三十八年來解放我們這裏的,現在過去了好幾年,也不知道是民國幾多年。”
怎麼這麼老土,還在說民國,胡天健說:“奶奶,現在不是民國了,共產黨毛主席來了,民國就走了,現在是公元幾多年了。”
“喔,現在不是民國了,公元幾多年我老糊塗了,你問問你爹。”朱三蘭笑說。
胡天健往屋子裏一看,看見姐姐胡玲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抹桌子,於是叫道:“姐姐,你過來”
胡玲也不過來,回道:“有什麼話你就問。”
“姐姐,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一九几几年”
“這個還不知道,一九五七年。”胡玲說,“毛主席發表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偉大著作。今年,我們村子上相應黨中央的號召,從初級社過渡到高級社,人民羣衆共同勞動,統一分配。”
1957年不就是反右傾的那一年嗎嗯,可是要注意點,不能暴露了自己的知識水平,搞成右派就慘了。聽說57年反右傾,很多知識分子被打成右派,下放到邊遠的農村勞動,搞的妻離子散、骨肉分離,好多就客死他鄉,成爲終生遺憾。自己重生過來,可不要逞能做什麼英雄,得看準形勢,跟着形勢走,風光地過日子。
胡天健正想再問村子裏的情況,羅義江和李冰佑來了。
“朱婆婆”羅義江走近,主動打招呼。
繁星明月下,依然不容易看清楚人的臉色。朱三蘭聽見叫聲,一望,說:“你是”
“朱婆婆,這是我們村羅支書,他來看望你孫子來了。”李冰佑接過話。
朱三蘭站起來,說:“噢,羅支書,你這麼客氣坐坐坐”
說是叫坐,卻發現沒有凳子。自己讓出一個凳子,對胡琴說:“琴兒,去,到屋裏去搬凳子來支書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