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逐王 >第247章
    當他們策馬出城的時候,行過城中主道,原本空蕩蕩的街道,突然毫無預兆地竄了一個人出來。

    此時不過拂曉時分,做買賣的多已經開工,但行人卻十分稀少,平素熱鬧非凡的街道此時不過零星幾人,因此他們的馬跑得很快,那人衝出來時,三人都受了驚,猛勒住了繮繩。

    馬蹄險險擦過那人的頭頂,再晚一瞬,怕就要將人踹飛了。

    他們安撫下馬兒,定睛一看,竟是個衣衫髒舊的醉鬼,鬍子拉碴的模樣,眼珠渾濁,滿面潮紅,就像從酒缸裏撈出來一樣,酒臭味兒怕是隔着一里地都能嗅着。

    元少胥怒而抽出鞭子,朝那醉鬼揮去:“大膽賤民,你可知驚擾的是何人坐騎”

    那一鞭子把人抽倒在地,聽那皮肉發緊的動靜,相比是十分疼的,但那醉鬼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自顧自地歪斜在地上,抱着酒壺往脣邊湊,同時用那迷濛的醉眼掃向燕思空。

    燕思空微怔,因爲他在那醉鬼的手裏,看到了一支粗長的鐵柺杖。

    “還不滾開”元少胥再次揮起鞭子。

    元南聿低聲制止:“大哥,算了。”他盯着醉鬼,道,“你可是鐵杖子”

    醉鬼嘿嘿笑了兩聲,沒有答話。

    “什麼鐵杖子”

    “是個江湖人士。”元南聿答道,“我與師父在一起時,就聽說過這個人,沒想到會在太原遇見。”

    “此人有什麼名堂”燕思空問道。

    “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元南聿衝鐵杖子嚴厲說道,“你雖沒犯事,但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我見你年紀也大了,若要在太原安度晚年,就老實點,否則,別以爲自己會幾手功夫,就能在狼王的眼皮子底下作亂。”

    鐵杖子嘿嘿直笑,一邊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含糊說道:“草民豈敢,嘿嘿,豈敢,將軍贖罪”說着勉強穩住身形,跪在了三人面前。

    “不必理會,我們走吧。”元南聿道。

    燕思空若有所思地看着鐵杖子一眼,他直覺此人出現在這裏,絕非巧合,世上哪兒那麼多的巧合,陳霂想幹什麼爲何讓鐵杖子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面前

    但此時有元家兄弟在場,他也沒法質問,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三人齊齊策動身下馬兒,從鐵杖子身體兩側穿行而過。

    可就在燕思空的馬兒駛過鐵杖子身邊時,誰也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那根鐵柺杖就掛住了燕思空馬身上的行軍袋,因馬兒的衝勁兒很大,行軍袋的編繩被硬生生扯斷,整個袋子都被甩飛了。

    燕思空驚訝地回過頭,再次勒住繮繩。

    元家兄弟也急忙回身。

    那鐵杖子爬着過去撿起行軍袋,跪在地上連連告饒:“將軍贖罪,贖罪”他一面請罪,身體一面跟着東倒西歪,看上去馬上都要昏過去了,醉意大得很。

    元少胥怒道:“這個賤民”

    燕思空冷冷地看着鐵杖子,只覺頭皮發麻,這人到底想做什麼

    元南聿一甩鞭子,捆住行軍袋,長臂一收,行軍袋已經回到了他手中,他扔給燕思空:“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他亦狐疑地盯着鐵杖子,覺得此人行事可疑。

    燕思空打開行軍袋看了看,那裏面原也沒什麼要緊的東西,不過是些喫的喝的罷了,他不信鐵杖子的目的是這些東西,他陰沉地盯着鐵杖子,道:“沒少什麼。”

    元南聿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做什麼”

    鐵杖子磕着頭,大着舌頭說:“不敢,將軍贖罪”磕着磕着,竟然就那麼趴在路中間睡着了。

    元少胥冷道:“把這賤民扔進牢裏關上幾天,醒醒他的酒。”

    “今日是爹的忌日,不宜興罪興罰。”元南聿厭惡道,“暫且先放過他,別爲了他耽擱了時辰。”

    燕思空心頭髮緊,他摸不透鐵杖子這些舉動究竟意欲爲何,但肯定跟他有關,究竟陳霂給鐵杖子下了什麼令,要這人做什麼

    無論做什麼,他都有十分不好的預感,等過了今日,他要找人除掉此人,否則他坐立難安。

    三人不再理會鐵杖子,徑直出了城,往山上奔去。

    山上積雪未化,馬兒行到山腰已經很難再上去,他們揹着祭祀的東西,徒步登上山頂,太陽剛好托出了天際。

    元少胥朝着遼東的方向擺上元卯的靈位,又置好香燭酒菜,三人不顧地面寒凍,跪在了靈位前。

    “爹。”元少胥用絹帕仔細地擦

    拭着纖塵不染的牌位,哽咽道,“孩兒不孝,征戰在外,不能到您墳前祭拜,此地距遼東尚有數百里,您能聽見孩兒的聲音嗎”

    燕思空盯着元卯的名字,想起這二十年來的種種,心中壓抑許久的大悲大怮全都涌了上來,眼圈頓時泛紅。

    元少胥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家裏如何,親人如何,自己又如何。

    但燕思空察覺到,在提及兩個弟弟時,元少胥故意將他們的身份輕描淡寫的帶過,看來元少胥再是卑鄙,也不敢在元卯靈前撒謊。

    元少胥說完了,燕思空磕了三個頭,顫聲道:“爹,空兒已爲您報仇了,望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他原本想當着元卯的靈前,將自己和元南聿的身份撥正過來,他料想此時的元少胥不敢狡辯,可他最終還是沒這麼做,他感念元卯的恩情,不想讓元卯看着自己和他的長子針鋒相對,如他所說,他希望元卯安息。何況,他一直以來也只想像封野證明身份,但如今,他不在乎了。

    元南聿雖是什麼都不記得,但有感於這樣的悲傷氣氛,也不禁眼圈含淚,而且不受控制地唰唰往下掉,腦中翻滾着一些陳舊的片段,卻無法看清、聽明,他越是想,越是頭痛欲裂,只得俯在地上磕頭,輕輕地叫着“爹”。

    三人祭拜了許久。

    元少胥時而痛哭不止,訴說着這二十年的艱辛,燕思空聽來也難受不已,心中對元少胥的厭棄稍減,便是看在元卯的份兒上,他也不想跟這個他叫了這麼多年大哥的人計較。

    他們一直在山上待到了正午纔回城。

    路上,燕思空察覺到元南聿不太對頭,儘管他的臉覆着面具,看不出臉色和神情,但他低垂着頭,無精打采。

    “闕忘,你怎麼了”燕思空問道。

    “我可能”元南聿用拳頭錘了兩下腦袋,“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遼北的家中,是否有一棵很大的銀杏樹”

    元少胥臉色微變。

    燕思空瞪起了眼睛:“你、你想起了這個”

    “原來真的有”元南聿神色複雜道,“其實,我這些年時不時能憶起一些畫面,但始終串聯不起,今日在爹的靈前,我似乎又想起許多,可越想越頭疼。”他便說便拍着腦袋,顯然極不舒服。

    “你不要勉強自己。”燕思空道,“這事也勉強不來,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真的嗎。”元南聿嘆道,“我也希望能想起來,今日祭拜時,我真的感到十分難過,可我竟對爹記憶全無,實在是不孝。”

    燕思空安慰他道:“這不能怪你,爹天上有知,也只會心疼你,絕不會怪你。”

    元少胥輕咳一聲:“是啊,你不必自責,老天有眼,還是讓我們兄弟聚到了一起,你能認祖歸宗,爹定能瞑目了。”

    元少胥點了點頭:“不如平日裏,你們多與我說說少時的事吧,也許我能早點想起來。”

    “沒問題。”燕思空毫不猶豫地答道,“你願意聽,我求之不得。”

    元少胥微微抿了抿脣,乾笑道:“那自然好。”

    回到府上,燕思空馬上找到阿力,將今早他們碰上鐵杖子的事告訴了阿力。

    阿力滿臉怒意,比劃着:他定是有所圖謀,他是不是要害公子

    “我不知道,但不與我通氣就冒然行事,多半是對我不利。”燕思空眯起眼睛,“此人不受我們掌控,實在危險,留不得,你去找佘準的人,想辦法做掉他。”

    阿力點點頭,轉身就要去辦。

    燕思空拉住他:“等等。此人已經被大哥和聿兒注意到了,若突然死了,難免惹他們懷疑,不要急於這幾天行事,一定要做得像意外,懂嗎”

    阿力用力點頭。

    阿力走後,燕思空想到鐵杖子出現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始終心神不寧。這感覺簡直糟糕透頂,偏偏他根本猜不透鐵杖子到底要幹什麼,就好似他明知道前路上設有陷阱,可根本不知道陷阱究竟在何處,卻還要一直往前走下去。

    他只希望能儘快不着痕跡地除掉此人,免得夜長夢多。

    卡文幾天,思索了很久後,我決定加一條線,這條故事線是我在開文前就猶豫到現在的,如果加了肯定篇幅要長很多,要更久才能寫完,但這個故事也會更加好看,我雖然每天都想着完結任何一篇文我寫超過十萬字就只想完結開新文,但還是覺得應該把這個故事寫得更好、更完整,不能着急

    對了,這條線,跟聿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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