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聽到傳聞,說勇王自得知昭武帝廢黜陳椿、且陳霂有意與朝廷結盟後,自知上錯了船,有所動搖,於是封野幹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他命王申領了五萬大軍去“接親”。
這哪裏是接親,分明是搶親。
勇王自知騎虎難下,只得乖乖將雲瓏郡主交了出來,此時大軍正在回城的路上,絕不會錯了吉日。
而燕思空,自那日祭拜回來後,幾乎整日閉門不出。
一是封野派來的人處處跟着他,二是封野悄無聲息地卸了他的權,讓他幾乎成了個閒人。
倆人在陳霂一事上無法談攏,只能這樣僵持着,且近日封野忙着自己的大婚,也沒空搭理他。
況且他也不想出門,滿院子的大紅、和下人看他的古怪眼神,都太刺眼了。
不過,他雖然把自己關在屋內,心緒卻一直飄在外面。如今的局面對他來說,可說是進退維谷,他整夜整夜的難以安眠,試圖從現有的細枝末節間,揣測自己的命運和大晟的國運,儘管他知道這是徒勞的。
封野的野心、陳霂的反水、沈鶴軒的算謀、朝廷的掣肘、甚至是那冒然出現、不知意欲爲何的鐵杖子,都令他憂心忡忡、惶惶不安,彷彿項上懸着一把鋒利地鍘刀,不知何時就會落下來。
而他的擔憂很快便成真了。
當吳六七神色不安地來找他,說封野要見他時,他就感覺出事了。
“這麼晚了,狼王爲何要見我”此時已近午夜,若封野若要見他,根本不需要派人傳喚,會直接過來。
吳六七偷瞄着燕思空:“您的僕人阿力,被狼王抓了起來。”
燕思空一驚:“爲何”
“屬下不知,請您快過去吧。”
燕思空顧不得穿件厚衣裳,匆忙朝着封野的別院跑去。
跑進院裏,只見封野的屋內燈火通明,大門敞開,門口站着兩派侍衛,各個一手持火把,一手按着佩劍。
氣氛非同尋常。
燕思空衝進屋內,但見封野和元南聿都在,封野面色陰冷得令人戰慄,阿力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
“出什麼事了”燕思空高聲道,“阿力做什麼了”
阿力衝着燕思空,嘴裏吱呀地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快要急哭了。
封野看着燕思空的眼眸中,彷彿已經沒有了人的溫度:“阿力做了什麼,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燕思空沉聲道:“請狼王明示。”
元南聿盯着燕思空,眼神複雜,嘴脣嚅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你讓他去找幾個江湖人士,爲何”
“那些是佘準的人,爲了得到四方情報,我與佘準一直有聯絡,這有何不妥”
“你還想矇騙過關”封野冷道,“他去找的那個人,已經在牢裏招供,是你讓阿力去買兇殺人,殺的,是一個外號叫鐵杖子的坡酒鬼。”
燕思空怔怔地看着封野。
封野狠狠擊案,低吼道:“是與不是”
“是。”
阿力開始奮力掙扎,喉嚨裏發出不似人的動靜,他力氣太大,要幾個侍衛才能按在地上。
“爲、何。”封野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敢有半句假話,我剮了他”
元南聿忍不住開口道:“燕大人,你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吧,若有什麼誤會,相信狼王也不會冤枉你。”
燕思空眯起眼睛,“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封野惡狠狠地瞪着燕思空,就像是恨不能上去將他吞入腹中一般,他握緊拳頭:“闕忘,你說。”
元南聿爲難地搓了搓手,看了看封野,又看了看燕思空,小聲道:“今日,斥候抓到一名信使,要給楚王送信,信中全是我軍機密,嚴刑逼供之下,此人招認,是那個鐵杖子指使他的。”
燕思空只覺得腦中轟然一聲響,頭皮彷彿都炸開了,所有讓他狐疑不解之事,瞬間全都被串聯了起來鐵杖子要陷害他私通陳霂
封野寒聲道:“那信中機密,全軍知道的不超過五人,你是其中一個,甚至不少都是經你手辦的。爲何偏偏是你讓阿力買兇,殺人滅口,而且,你在兩個月前就讓佘準的人查過這個鐵杖子,是與不是”
燕思空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但他知道無論是誰想陷害他,都是籌謀已久的,此事乍看下來,簡直天衣無縫,他沉聲道:“我找人查過鐵杖子不假,我想殺他也不假,但我絕沒有通敵,有人要陷害我。”
“陷害你。”封野獰笑一聲,“那日你去祭拜你爹,故意求我把隨行侍衛支開,鐵杖子與你當
街遭遇,還碰過你的行軍袋,這也是巧合嗎怎麼偏偏在你身上,就這麼多的巧合”
燕思空看向元南聿。
元南聿的喉結上下滑了滑,低聲道:“大哥也在場我必須如實稟報。”
燕思空只覺全身發冷,輕聲道:“這些都不假,但我沒有通敵。那鐵杖子,確實與陳霂有瓜葛,甚至暗中找過我,我查清此人底細後,想反利用他探查陳霂的舉動,但那日當街遭遇後,我意識到他有我不知道的圖謀,纔想殺了他以絕後患。”
封野目露兇光,“城中有一個陳霂的尖細,你卻不告訴我”
“他不是陳霂的尖細,他只是一個拿錢辦事的江湖人士,在他沒有造成危險前,我不想打草驚蛇,何況你與陳霂本就水火不容,我不想再火上澆油,讓你被憤怒衝昏”
“一派胡言”封野猛地站起身,一巴掌將燕思空扇倒在地。
元南聿也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狼王,切莫衝動事情還沒查清楚”
燕思空歪栽在地上,半邊臉頰火辣辣地,腦袋嗡嗡直響,幾乎被打懵了,但這樣的疼,與心痛相比幾乎微不足道,他看着封野,只覺眼前有些模糊。
“還不夠清楚嗎”封野雙眼血紅,“他嘴上說着爲我籌謀,卻處處爲陳霂着想,連陳霂安插在城內的內奸都不告訴我,種種證據全都指向他,還要如何清楚”他說到最後,已然是在吼。
門外的侍衛整齊劃一地跪下了,被那野獸般的兇狠怒意壓得不敢擡頭。
元南聿將封野拉到一邊,急道:“封野,萬一他真的是被陷害的呢也許就是陳霂想要離間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