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雀門入宮,徐蔚與壽王分道而行。一路之上,秩序井然,守備較之以往也沒看出有多少不同來,好像前夜的宮亂沒有造成絲毫影響。只是偶然在朱欄之上還留下一兩道刀傷劍痕,草木中也偶見斷落火燎的痕跡。
徐蔚已經換了小轎,說是小轎四周卻並無轎門,只用天碧色輕紗遮攔,由四名健婦擡着,有些類似外頭富戶家裏常用的滑竿兒。
徐蔚進京之時,已經派人快馬先進宮報了信兒,是以太后一早就叫女官在朱雀門那兒候着,好接了徐蔚直接進壽安宮。受了一夜驚嚇,太后此時格外想念阿蔚和皎皎兩個丫頭。
“這兒怎麼還沒清理好”走在徐蔚轎旁的女官年近四旬,見着路邊殘留的痕跡很是惱火,“怎麼回事”她掃了一眼轎中的徐蔚,又怕她見着這些會害怕,便拉過身邊一個宮女,低聲吩咐,“去找黃秀兒,叫他好好修理修理這幫只會偷懶耍滑的小皮猴兒。該補的地方不補,該漆的地方不漆,那些殘花壞木還不叫花房的給剷掉搬走等着結果子嗎跟他說,我明兒還要來這兒走一遭,再叫我看到哪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叫他黃秀兒打了鋪蓋去涮馬桶去。”
“停轎。”
這邊女官剛打發人離開,徐蔚就在轎中跺了跺腳示意落轎。
“郡主,您有什麼吩咐”女官扶住轎子,幫她打開半邊紗簾。
“坐了一路的車,骨頭都僵了。”徐蔚笑着說,“也別坐轎了,這兒離着壽安宮也不算太遠,咱們走過去吧。”
“這”女官略有些猶豫。坐在轎上,隔着紗簾什麼都看不真切纔好。若是下來走着,那些粗枝大葉沒收拾好的地方說不定就要落在昭德郡主眼中,萬一嚇着她了可怎麼好。
昭德郡主是太后一手帶大的,感情極深。雖不是親孫女兒,可是在太后心裏,只怕這個姨外孫女兒比她親孫女們都要親五分。
“怕是不合規矩吧。”女官遲疑了一下,還是出口勸阻,“太后一直唸叨着郡主,眼下還在壽安宮中望眼欲穿”
徐蔚瞥了她一眼:“這宮裏的規矩,我倒是用不着姑姑來交。我下轎本就是爲了鬆一鬆筋骨,一會見了太后,行禮的時候纔不會顯的僵硬。怎麼,這宮裏什麼時候改了規矩,外頭進來請安的都不許在宮中行走了嗎”
“不是不是,郡主哪兒的話。”女官忙搖手,臉上陪着笑,“不是怕您累着嗎。”說着伸手親自攙了徐蔚下轎子。
婦人們擡着轎子退到了後面,徐蔚也不用人帶路,就在原地活動活動手腳,便帶着歐碧和浣紫兩個徑直向壽安宮的方向去。
“一會若受了驚嚇,可怨不得我。”那女官跟在後頭,嘴裏小聲唸叨了一聲。可也真是奇了怪了,這位郡主她也算是看着她自小長到大的。性子沉靜,除了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平日對着她們說話並不多,一舉一動都特別合規矩,與時常過來的昭明郡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兩人一動一靜,一文一武,明明性子差別很大,卻令人意外的做了好友。
她十三歲離宮,到如今也不過才一年的光景,這周身的氣勢竟不輸給宮裏幾位貴主子。就算是皇上最寵愛的宜和,宜靜兩位公主,跟她比起來,這氣派腔調上都差了好大一籌。
“自從分了府,這郡主府裏一切就都歸她說了算吧。”女官想着,“那位世子就是個書生,聽聞從不理事。世子夫人聽說懷胎不穩,多半的時候都是在內院休養。那一大家子事可不就全要靠郡主來扛”
女官還在感慨着,卻發現自己已經落下了一大截路,趕緊提着裙子,小步快走,儘量保持儀態地跟了上去。
“郡主看起來比小時候要強健了不少。”她笑着對徐蔚說,“奴婢都有些跟不上了。”
徐蔚笑了笑:“這些日子常陪着母親走動,不知不覺也練出來了。”
“您不在宮裏這些日子,太后娘娘也懶的來園子裏走動,您有空就多進宮住幾天,您在這兒,老祖宗能多進半碗飯呢。”
說說笑笑間,終於到了壽安宮。
太后沒等徐蔚行完全禮,就叫人把她扶起來,拽到自己身邊坐下。
“看着怎麼瘦了些”太后摸了摸徐蔚的臉,又湊近了看,“還黑了。”轉頭就叫:“去叫人把前兒東萊進貢的那匣子玉蘭粉拿來給阿蔚使。那粉好,又勻又細,也不傷皮膚。”
“我這些日子不是在山上就是在莊子裏玩兒,曬多了太陽,也不會多黑啊。”徐蔚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纔不要上妝粉,太膩了不舒服。”她說着站起來在太后面前原地轉了個圈兒,“我纔沒瘦,您不知道我現在每頓都要喫三碗飯呢。我這是長個子啦。”
太后身邊的嬤嬤笑道:“還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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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呢,郡主您家那碗是這麼大的吧。”說着拿食指和拇指合了個小圈兒。
“就是”太后也笑,“你出宮這一年,不止個子長了,連嘴都抹了蜜,慣胡說着討我喜歡。有本事,你今兒就填三碗飯讓哀家見識一下。”
“就拿那隻纏枝青玉蓮花蓮葉碗來盛。”
那隻碗是太后宮裏的寶貝,說是碗,實則碗口有兩個成人巴掌那麼寬,跟只盆似的。別說三碗,半碗下去都能撐死個人。
笑夠了,太后讓身邊伺候的人都先退下,便叫徐蔚上她的羅漢榻。
“知道你趕了一天的路,一定累壞了,來祖母這邊歪一歪,好歇歇乏。一會你母后得了信,肯定要過來見你。她那急脾氣,可是一時半會也等不得。”
徐蔚脫了鞋襪,爬到太后身邊靠着:“還是您疼我。我就歇一柱香,然後去坤寧宮給母后請安再回來陪您。”
“得了吧,就讓她自己過來。她成天吵吵着宮裏頭悶的慌,給她個由頭多走走也是好的。”
徐蔚頭抵在太后懷裏,悶聲笑起來。
“嚇壞了吧。”太后乾枯的手摸着她的頭髮,“就你一個女孩子馬不停蹄趕回來,可苦了你了。”
“沒呢,我知道祖母和母后洪福齊天,有佛祖庇佑,出不了事兒。再說了,我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皎皎也回來了,還有壽王殿下。”
“阿皎那個小沒良心的,回來都不說來見見哀家。”太后提起昭明就一肚子怨念。
“她總要先回家,看看她爹她祖母沒事,她說了,不住駙馬府,要來蹭您的飯桌跟牀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