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僖魂書 >第43章:心動
    天之邊。

    血河金光粼粼,無風自漾。白僖站在血河中間,感受着溫熱的河水擦身而過,就如幾萬年前她尚未化成人形時那般。

    那時她泡在這血河裏,步履就坐在岸上給她講故事。日出日落,他不煩,她不厭。那時彷彿年歲都走得比較慢,他們彼此相伴了那麼多年。

    白僖還記得,她剛剛化爲人形的那天,赤裸着身卻未有羞恥之心,興奮不已的左摸摸右看看,然後邁着光潔的兩條腿從血河中奔向岸上。

    遠遠地看到這一幕,步履就停住了腳步,他凝視她的姿容,眼中從未有過的深沉。

    她就那樣跑過去,無比激動地擁抱他。像她還是一本書時便無數次想象過的一般擁抱他、像個真真正正的人一般擁抱他。

    她還記得那天步履說了什麼。

    他說:“你知不知道在六界有個規矩,男子看了女子的身子,便要娶她”

    她問他什麼是娶。

    然後步履未說話,只是輕輕彈指,然後憑空一件白色紗裙便落在了白僖的身上,遮住了她大片的春光。

    許是成人後第一件衣裳便是白色,所以幾萬年來白僖最偏愛白衣。

    “在想什麼”

    一個聲音將白僖的思緒從過去中扯回來,她轉過身就看見唐久綏。

    邱彧重傷危及性命、唐久綏魂脈幾度掙開、外面又不知有多少四魂界的人在暗處盯着他們白僖思前想後,準備先將二人安置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先養好身體。

    所以就帶着他們來到了這天之邊、血河畔。她和步履稱之爲“家”的地方。

    “沒什麼,一些往事。”白僖回答,沒什麼表情。

    唐久綏緩緩蹲下身,以不拉扯到背部傷口的動作微微前傾,將一隻手伸到了河水裏,稍用力一攪,就見微微漣漪。

    他面有詫色:“原來這河水不僅是金色,竟還是熱的。”

    “因爲這河裏不是水,是血,血自然溫熱,”白僖告訴他,“是世之初第一條龍的血。它被始祖打敗馴服,被拔了鱗、取了血。後來便沒了它的去向,大概像始祖一樣消失在了塵埃裏吧。”

    唐久綏聽着點點頭,用手捧起一捧河水,然後眼看着金色河水泛着波光從指間流走:“我和邱彧在仙界門口偷的那片始龍鱗就是它的吧,單一片龍鱗便能讓整個仙界的門面熠熠生輝。”

    “這血河,可以助你和邱彧養傷,”白僖說着從河中走出來,出了水面,衣衫沒有絲毫浸溼,“而且這裏是天之邊,除了我和步履,我從未見過他人。想來四魂界的人要找來這裏,也要費些時日。”

    “你不想問問我是誰在害我、我又爲何從開始時便不願告訴你嗎”他先是有些欲言又止,然後彷彿改變主意還是開了口。

    “你之前受傷瞞我,我便知道除了不想讓我幫忙之外,一定也有根本就不想讓我知道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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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你和邱彧從不提是誰害你,可你們卻分明一副心中有數的樣子。”白僖低頭輕笑。

    然後她說:“怎麼,現在想告訴我了嗎”

    唐久綏看她一副看透一切甚至還有些得意的表情,嘴角也不自知的掛了笑:“白僖,女子總是這麼聰明,步履和你相處這麼久,有沒有說過很辛苦”

    白僖似真的回憶了一下,然後假裝認真地搖頭:“還真沒有。”

    “所以他不是一般人。”他說着在岸邊坐下,愜意看起了血河的風景。

    “你是一般人”她站着問他。

    “我也不是。”他笑着搖頭。

    此時他盤腿坐着,她立着,兩人差了一截。他擡頭看她,不知爲何沒來由的覺得她今日有些高高在上、不可碰觸。

    許是因爲來到了她的地盤,又許是因爲他如今的傷勢讓他連說話的力度都要控制,總之就是覺得氣勢上輸她一截。

    “哎”他抻了抻她的衣角。

    白僖低頭看見他手上的動作,皺眉:“怎麼了”

    “你坐下,累。”他語氣淡淡。

    “我不累。”她把衣角從他手裏拽出來,不以爲意。

    “不是你站着累,是我擡着頭看着你說話累,”他語氣頗有些蠻橫不講理,“我既然是傷者,你就要顧及我的感受”

    白僖難得看他面露不淡定,有意打趣他。她彎下腰湊近他:“你不會是在我身邊自卑吧”

    唐久綏一愣:“我有什麼可自卑的”

    “那誰知道”她嘴上說着話在他身邊坐下,瞬間換了一種有些惆悵的語氣,“其實你的事情,邱彧曾經跟我提過幾句。說你跟你的親人絲毫不親近,也不受你們那裏長老們的喜歡”

    唐久綏嘴邊的笑瞬間凝住。

    她還是接着說:“唐久綏,我不知你在四魂界生活在什麼環境下,但我大概知道,你活得不那麼容易。”

    她見過他眼中的不快樂、見過他背上大小新舊不一的傷、見過他被四魂界的法術禍害的猙獰的魂脈

    “如果已經那麼不容易了,就該對自己好一點,”白僖扭頭看他,“邱彧的事情,你不用怪在你自己身上。”

    她眸中那潭古水此時似是被金色的河水映照點亮,泛着水光,與平日大不相同,讓唐久綏有一種她其實比大多數人都更有人情味的錯覺。

    如果已經那麼不容易了,就該對自己好一點。她的話猶在耳邊,久久不散,就像她的人,彷彿從亙古開始,就坐在他的身旁。

    如果亙古永久,該有多好。

    良久,唐久綏先挪開視線。

    “我現在開始羨慕一個我不太喜歡的陌生人了。”

    他說完起身,從血河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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