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清晨七點左右了吧。

    葉槐從木板牀上坐起來,清潔臉和牙齒,開始做一天中第一次的體能鍛鍊。

    陰冷潮溼的地下臥室,沒有鐘錶沒有窗戶,長期點燃着一盞小燈,然而葉槐依然每日定時起牀,每日依然定時健身。

    對他來說,放棄人生,比放棄生命更可怕。

    “狗幣,你就是再鍛鍊死了,身材再棒,你也只能同我一樣住在這見不到光的地方,你也只能待在這裏”看着他的老頭佝僂着腰,笑得一臉猥瑣。

    葉槐含笑做完幾百個俯臥撐,然後開始練習搏擊。他們會給他定期注射藥劑,他的肌肉甚至有些萎縮。

    然而他並不在意,活着,還有信念讓他不想就此沉寂下去。

    他最近在攢各種喫下來的果核。

    硬的,小而堅挺的,他都收納在牀下。

    他現在得出一個結論,力度和速度結合起來,就算是小小一粒果核,都是威力無比的。

    他已經被關了將近二十年了。

    心愛的人和愛他的人都已經死像慘烈的去了。那些往昔或風流或兄弟義氣的江湖已經離開他太遠了。

    他只想要復仇。

    他所謀略的並不是單純的肉體上和金錢上的復仇,而是,要將這一羣衣冠禽獸們從精神上擊垮。

    他想着,嘗試着用食指迅速而有力道的彈向牆壁,他已經這樣訓練自己的手指好幾年了,一開始的時候,手指化膿佈滿血漬,連指甲都不會保住。

    他咬着牙,一下又一下的練習着。

    現在他的指節已經同正常人的略有不同了,骨頭有點變形,指甲只佔了常人指甲的三分之一,它們也知道疼痛,而不願意經歷那些近似於自虐一般的訓練。

    他今日依舊伸手,指頭上夾着之前喫剩的果核,速度和力道結合之上,他用一個刁鑽的方式將果核彈了出去,那個果核滴溜溜帶着弧度,如同最完美的暗器一般,打在牆上,居然將牆上的碎石面打掉了一塊。

    “你在那裏做什麼”佝僂着腰的人聽見細微的一聲裂響,十分的警覺,他蹣跚着將臉湊進來看他。

    他用手拉着系在葉槐腰間的鐵鏈,想要把他拉過來,然而最近葉槐的體力有點好,總是被他直直的繃在最遠處。

    “是時候要補一針啦”他自言自語,讓肌肉軟弱無力的針劑,是經常必備的。他也沒有力氣去跟他抗爭,年輕時遭遇的那一切,讓他徹底揮別了健康的身體。

    如今他這樣醜陋,又這樣虛弱,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也是個存活着的人了,折磨葉槐成了他最大的精神支柱。

    佝僂着腰的老人身上繫着炸彈,一直以來就這麼懸掛在腰間,只要葉槐有一點點動作,他都不會愛惜自己一條生命,直接會拉爆他。

    這麼多年以來,他最喜歡帶着惡意,手持尖尖的鐵杵刺進鐵欄杆之內的那個空間,戳中葉槐的話,他能開心一天,葉槐的腰上掛着一條粗粗的鐵鏈,他有時一直戳不中,就會拉動粗鏈子,將他硬拉過來,死命的戳。

    血花四濺的時候,他內心都覺得十分滿足。不過總歸要給他留一口氣,他喜歡看見葉槐被刺得很痛,但是咬牙相對的樣子。

    他有多恨葉槐呀,有希望能夠將他踩在自己腳底呀,這份強烈的怨恨得從他跟葉槐結拜做幹兄弟說起來。

    往事如同盪漾的波浪一般,一波一波拍打着他的記憶,水波的漣漪盪漾開來一輪一輪的他不想再次重溫的回憶漸漸被打開:

    他年輕的

    時候,也是英俊瀟灑的青年才俊,彼時他繼承了父親的遺產,在商場混得如魚得水,他天生生意頭腦極好,每天交際圈子也是廣的很,追求他的姑娘一波一波的,從來也不缺美人青睞,有人將他的容貌比作是天邊璀璨的星辰,可望不可即,話雖然誇張了點,但是的確他的容貌的確也不差的。他的長相偏向於陰柔,眉宇之間有一種心結打不開的憂鬱之感,五官是細緻的,膚色也是白皙的,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如果說有什麼缺陷的話,那應該是他身上缺少一個男人的磊落之氣。

    他的心思都用在算計和商戰之上,他喜歡看別人臣服的樣子,看別人哀求自己的那副可憐樣。

    認識葉槐的時候,葉槐還是個奮鬥在下層水準的公司小開,他身上像是有永遠用不完的勁頭,每時每刻都在想着怎麼樣能夠奮鬥到最好。

    他斂了自己平時在商海中的跋扈之態,用一種謙和並且可親的面孔去接近葉槐。

    葉槐是個磊落的商人,他所有的成績都是腳踏實地得來的,他也有個很好的商業頭腦,難得的是葉槐從來也沒有氣餒過,在他身上有着用不完的決心。

    葉槐的長相同程曦是完全兩種類型的,他長得輪廓分明,是那種極爲明朗的俊美,眼眸之間,有華彩流轉,他要是遠遠站在街頭,眼兒一掃,便就有多情的妹子覺得他是在用眼神在撩撥自己,他鼻子挺挺,脣薄愛笑,笑起來的時候,一對小米窩顯得他又不那麼嚴肅,他的氣質應該是雅痞性質的,帶着磊落的正氣,卻又有時做着讓人哭笑不得的任性的事情,他一笑,你都不忍心太過於責備他,因爲他笑起來的時候,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讓你會覺得,一切不過就是一件不大的事情。

    葉槐爲人灑脫,失敗百步,也只是點根菸,吐個菸圈自我開解:“多大的事情呀,總會過去。”

    他們在酒會上相見,並且一見如故,惺惺相惜,做什麼事情都如同天生投契一般,很快,葉槐就將他引爲知己,葉槐很照顧他這個朋友,經常有資源也會算他一份,他也會在葉槐困難的時候,幫他一把。

    時間不久,葉槐遭遇了一樁商業欺詐,本來以他的能力,解決也是十分輕鬆的,程曦活動了關係,賣力在多方協調,居然在解決問題之後幫助葉槐接了一筆大單子,葉槐對程曦的辦事能力十分敬佩,而程曦也有意結交葉槐,此後更加賣力貼近葉槐,不多久,兩人就興起了結拜的念頭,因爲實在太默契,葉槐甚至將身邊所有的至親都介紹給了他。

    這裏面便包括了葉夜羨。

    年輕的葉夜羨已經在商海初露頭角,手段比一些成熟的商業老手還要毒辣。然而卻出奇的對程曦的胃口。

    他是喜歡葉夜羨的,她的那種霸氣,那種咄咄逼人,並不是裝出來的,是那種天生就帶着的,她像個女王一樣,儘管出生不高,但是卻永遠帶着高傲,她永遠不會問你要不要做什麼,她只會給你兩個她中意的答案,讓你從中選出一個。

    倨傲,任性,又進退有度,最重要的是長相美貌有個性,像朵帶刺的玫瑰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忍痛採摘她,是的,她從來不給他和顏悅色的態度,然而他就是受虐體質,居然十分中意這樣的女孩子。

    葉夜羨有自己的主見,做事從來也不按照牌理出牌,就這樣依然還時不時的讓他砸吧出新鮮勁,因爲她做事都不走正途,常常旁門左道的,葉槐怪她的時候,她便賭氣,噘着嘴耍無賴,她最看不得葉槐一板一眼的做事,爭辯的時候,她便會說:旁門左道也好,正規途徑也好,事情完成了不就好了麼。

    她那時正是青春年少,長得輪廓分明,身材火辣,又喜歡穿得妖豔亮眼,往葉槐的商鋪走一圈,總會有一幫公子哥想要做葉槐的妹夫。商界有人給葉槐起了個名字叫:國民姐夫。

    由此可見,當初葉夜羨的魅力是多麼的強大。

    然而,葉槐對此十分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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