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昭華禁錮在牆壁間生了惱氣,轉頭朝着那長臂,便一口狠狠咬下去泛出血絲,猛然發現那上方有道疤痕,模樣甚爲醜陋,卻讓人心頭一酸澀,想起了地府前悠悠忘川河。
於忘川河底幽魂惡鬼中,一人護我在懷。
許是察覺到我鬆口神情頗爲複雜,昭華不顧手臂被咬的傷口拂了衣袖說:“如今大晉雖仍位處強國,卻已不在是當年先祖在位時打下江山的大晉王朝了,國庫空虛內憂外患,倭國更虎視眈眈,唯有合戰聯姻求得份安寧,天下皆安,若論此處想必你該比我更清楚,”指尖帶着溫熱將我泛着涼意的手反握到胸口:“我既承了天子命,便要對得起這世間萬人愛戴,唯有這顆心終不負你待江山已毀君王不在,與你歸隱於山林,”感覺到指尖溫熱,我帶着一抹驚慌和悸動回望着他:“這世間萬般情事終不過幻想,而我從前也曾去相信過,可結果仍是如此,如今你與旁的女子拜了天地,卻叫我不忘誓言,又是何必呢”話畢我抽回了右手。
脫離禁錮轉了身。
昭華於身後壓下心頭苦澀,未曾離去只是默默無言跟隨我進了晚晴塢內間,正逢欒溪備至好了飯菜,擡頭見該是大婚之人在,眸中難免生出了幾分詫異之色,忙俯身跪地行禮。若還是曾經的晚晴塢,這禮數左右也不過逢場作戲,點點頭罷了,而今卻要感恩戴德般三跪九叩,從來誓言在現實面都不得不低頭,駁了往日情分。
昭華眸中一黯淡,倒像是知曉了我此時心中所想,擡手免了欒溪禮數,坐在一旁喝起清粥,淡而無味之中,卻如同他們的感情,步步想要靠近,卻不知爲何總是會漸行漸遠,忽而喉間一哽咽,他咳了忙用手帕捂住,繼而收到懷中。欒溪知曉我同皇帝的感情,便走到身旁小心勸道:“既是愛過,又何必如此涼薄,”話畢遞上一副碗筷,被推動着坐在另一側。
從前倒也同皇帝老喫過幾頓膳食,卻不曾知曉他如今口味如此清淡,幾口清粥也能嗆到,我垂眸擡手,將桌上其中一碗素湯遞過去,已當作地主之誼。
豈料那人卻會錯了意,眉宇見喜,竟笑了。
而後談論起,大婚之禮,他也緩緩一笑,也只說了句不足爲外人道,含義頗多。
晉朝正逢繁華時期喜愛點綴,而此番乃兩國聯姻場面必不可小,一切所用皆按大婚準備,整整繞金陵皇城三圈。
反觀十六名轎伕所擡御攆中皇帝性質淡淡,眉宇中還生出幾分嫌棄,那倭國公主卻極歡喜,不是撩開蓋頭偷看着。
遇喜樂聲大些,皇帝便擡手扯落古麗的紗幔,隨手一扔又重新蓋回頭頂,繼而轉頭看向窗外,心中甚多怨言。
雖說皇后逼迫天君去聯姻時,他極不湊巧的站於一旁聽
倭國公主心思不算細膩,只以爲皇帝心有所屬,仍惦念着冷宮的棄妃,假以時日,帶她用一顆熱血捂熱了他,這份心便收得回,也算苦盡甘來。
這樣想着,古麗便愈發想要親近,被迫裝扮成人皇的冥帝司,卻皺了眉。
女人若執着起來,這股子氣勢,當真不亞於地府那廝。
巡禮三週,方纔得禮官高喊一聲,冥帝司便面目僵硬牽着身旁古麗走下御攆。
實乃仙凡本就不能拜天地,這一拜果然出了事。
一道驚雷從天劈過,準備整三日的禮壇碎裂了,一聲崩塌攤在其中,讓衆人唏噓一陣,說此乃天降不祥之兆,那倭國公主必是個不詳之人啊。
冥帝司五覺甚清,悄然嗯了一聲。
蓋於紅紗之下的古麗,聞聲眼眶泛紅卻辯解不得,生生揉碎了衣角站在原地氣惱着。
禮官見此擦了擦冷汗,連忙走到冥帝司身邊,俯下身輕問:“皇上,這天地之禮可還繼續”
左右此番也是當了差,冥帝司雖滿腹不怨,卻也不可駁了天君面子,拂袖一擋,只一句必須繼續,一切皆數從簡。
然這一句皆數從簡,便要底下人生出了疑問,將天地之力種種盡數全免了。
事情傳回晚晴塢時,昭華正在屋中執筆寫着什麼詩詞。
見轟不走甚爲纏人的皇帝老,我便拉着欒溪坐於窗下,小聲論起從旁人那聽來的大婚趣事,要說他也厲害,臨行上御攆卻找了別人頂替,這替婚之人委實人才,竟免全部禮數直奔新房。
有幸多年曾於話本子上了解過凡界,規矩禮數雖未有九重天那般繁瑣,卻也沒哪個男子,讓旁的人給自己頭上帶頂綠帽子,這廂將此話連諷帶刺的說與他聽,怎能不動容。
然皇帝老確確實實沒受任何言語影響,伏案執筆力道十足乃一副渾然天成象,只一句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方顯心中所想,意念之堅。
待到亥時,欒溪終是受不住回房休息,只留我一人坐於窗下,仰頭看向夜空一輪圓月,不住嘆息,被不請自來的人強佔了臥房。
殊不知房中的人,此時已走了過來,坐於一旁陪着,一同擡頭看向圓月,只是他心中卻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