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一笑,藉着午夜東宮朦朧昏黃的燈光入了那皇后的夢境,再以三兩句省世之言,命那皇后第二日守在宮門口,等着一位仙者。
這麼一樁借刀殺人的事便也算順理成章定了。
繆若不過略略施了些小巧的術法,便已讓皇后大開眼界,避退宮人伏地跪拜,口中生生喊着活佛在世,但凡人終究只是凡人,看不透世俗與魔障邪念,這廂還是被利用了。
先有神子青侖木所傷,此時即便昭華真敢捨去元神相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也未必能救的回仲靈。如此一想繆若嘴角便曉得愈發陰邪,擡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瓷瓶,雖說瓶中只不過裝着幾滴淡藍色的眼淚,卻正是舉世難尋的阿沙陀之淚,那上古時期痛失愛子的母神所泣,意欲毒死害她痛失愛子的惡人,也是重傷的仙家大忌。
交與皇后,囑咐再三,便悄然施了術法隱在了東宮之中,想必昭華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這一世轉生的欒溪再不似從前,沾染了紅塵亂世,仲靈的那份千年姐妹情,就再也不是唯一重要的了。
她在九重天等了千年忍了百年,到頭來都不如一個仲靈在他心中的地位,昭華這一切都是你逼我做的。
皇后聽聞自己有仙家相助,便一改以往畏手畏腳的做派,再不聽從家族裏長輩的計劃,認定後宮之中唯有仲靈及欒溪纔是她命中的仇敵,不除不快,手中握着阿沙陀之淚,連夜便感到了晚晴塢吩咐下去。
回想起了這些,走在回往東宮路上的皇后,忽而頓住了腳步細細琢磨,爲何這位仙家好似帶着某些目的而來,直奔冷宮的仲靈不放,還是說自己這個皇后又成了旁人手中的一柄劍,任由所用。
這樣想着,皇后便眯了眯眼眸意欲探一探虛實。
凡界不比九重天,日出日落甚爲分明。
繆若自下凡便居東宮,整日裏唆使着皇后,卻不曾想有一日會被凡人試探,心中起了一層無名之火甚爲惱怒。
皇后見狀也瞧出仙者的不快,連忙命宮人端上了茶點緩解氣氛。
皇后緩緩笑道:“仙家切莫生了本宮的氣,說到底那冷宮的棄妃,已沒什麼大用,本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婢女而成,委實犯不着用這麼大的力氣。”
她所執着的不過權勢,而仲靈與欒溪相比較,失去皇上的寵愛,根本不值一提。
反倒是現在依附着自己的欒溪,纔是未來藏匿兇險的人,皇后這廂在心中無端揣測着繆若,卻不知她此時的心思早已被人看透。
一眼,看着茶盅內浮動的葉子,最爲厭惡的便是凡人自以爲是的小把戲,冷聲道:“本仙怎麼做,自然本仙的道理,還是請皇后按照之前答應本仙的話,先把妖女收付,不然這皇城怕是撐不過兩年了”
皇后聞言指尖一抖,一塊製作精巧的糕點掉落在了毛毯上。
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廂倒是領教了,皇后苦不堪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搪塞。
只得笑的甚爲討好卑微,瞞住了欒溪失手一事,生生將這一處的事又拖延了三日。
適逢日落,被我指派出去尋欒溪身影的冥帝司,也終是踏着餘輝回了冷宮來報信。
他一陣清風吹進屋中大口飲盡杯中水,說:“這一次可別在暗暗在心中編排我遇事就躲了,爲了找欒溪的蹤跡翻遍了皇城,結果人就安安靜靜的在晚晴塢......”
我坐在桌旁神情一愣,幽幽問道:“白衣少年郎弄了這麼一大陣仗,目的就是爲了將欒溪擄走,送到晚晴塢,這又是個什麼道理。”
冥帝司不覺挑眉道:“道理是什麼我摸不清楚,總之這人算是幫你找到了,只不過瞧着那東宮的皇后有些不大對勁,你日後得需多多留意纔是”
“皇后”我神情更爲疑惑,且不說白衣少年,單論皇后的心思也不過都是在皇權之上,又何須防備不由得努嘴說:“自我進了這皇城打過交道最多的,不外乎就是皇貴妃和皇后,但他們兩個人卻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唯利是圖,與其說是爭奪皇帝,倒不如說是爭奪背後家族勢力的支持,何須憂心。”
冥帝司張了張嘴,又將本欲脫口而出的話,吞回了腹中。
前幾日氣運簿被篡改。
天君便已然猜到了果,如此看來還是莫要告訴仲靈纔是。
這廂知道欒溪很安全,我的心裏也不在擔憂。
只是回想那日,喫過飯菜心口處的揪疼,心中便愈發的憋悶。
不想與冥帝司那廝理論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便推開了殿門,準備獨自走出去轉轉,誰知這廂才走出兩步,便看見了不想見的人,今日勢頭果然不好。
昭華身穿明黃色的常服站在冷宮門外,淡漠道:“夜裏睡不熟,便四處走走,沒想到來了這處。”
若是之前感情好的時候,他這些謊話我倒還真心得,只是太多錯過的曾經,在心尖上匯成了一道疤,誰都過不去。
我將將站在原地看着他映在月光中,生出了幾分冷清與蕭索。
但論舊人這事還真算不上如何算,我同昭華那糟,便要比他差幾分,若不是後來出了往生地一事,也應做了那句好句好散的話纔是。
如此這般想着便也不再扭捏,我跨出了殿門,說:“仲靈不知皇上此番夜裏到冷宮是何用意,卻也曉得人走茶涼的道理,夜深寒涼卻涼不過此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