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以夢爲馬,不負昭華 >第一百五十二章 落引花
    皇帝老這番話說的甚爲合體,句句在理,使得我心中即便有了惱怒之意,怕是也沒甚可說的,繼而只能默默點頭才能應下此話。

    修長的手指拍了拍身側的龍榻,原本淡漠的眸中,滲出徐徐柔情,我盈盈一笑,走過去放下了輕柔的紗幔。

    第二日,我整裝待發去見古麗。

    如同冥帝司所說的那般,此時的古麗再不似往日裏的那般神氣,眉宇間淡淡憂愁,平躺在木椅上喝着宮人遞送來的羹湯。

    見我來,擡手退了宮人,強撐着打起精神勾起嘴角,看上去倒還有幾分氣色。

    我上前道:“昨日夜裏聽聞你病重,怕多增麻煩,才特地等到了今天探望。”

    誠然這病得有多重,在我心尖早有了估量。

    擡手接過湯匙,嗅到了其中的藥味,我不由蹙了蹙眉頭繼續喂着古麗喝湯,心中卻跟着泛起淡淡苦澀,感嘆她這一世的不值。

    古麗許是想到了這些喝過了兩匙緩緩一笑,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好似一點也不介意這湯中的苦澀,也是,再多的苦也抵不過心尖尖上的那一抹。

    我轉過身將已經空了的瓷碗放在一旁。

    卻聽古麗在身後微咳,勉強笑道:“先前聽說你喜暴躁,如今再一看反倒是很平穩,於之前種種都能頃刻放下,來這滿是藥味的房中看我一眼”

    她這番說話夾槍帶棒的,自打我見到古麗的時候,便已然曉得這倭國是個什麼國度。

    自是不理會,徑直坐在牀榻一側看她,說:“我何必爲難自己”話畢又覺似乎與她有異曲同工之妙,便轉了胡話鋒又道:“你自與我處處針對,也算是對皇上的因愛生恨,這原就是極爲難得的一分好情緣,雖與我來說有些不大好,但卻不難理解,此番你生了病身旁又無甚親人相伴,都是後宮中摸爬滾打的姐妹,我何不大方些與你來套套近乎,少些疏離。”

    古麗望向我的眸子變得黯然失色。

    原想着她所差的不過是一星半點兒,皇上所愛也不過是副皮囊,只要得了個神似,便也差不太多。

    誰知,今日的一席話,卻正中將她的不足之處顯現出來,料想畫虎畫皮難畫骨,說的也就是這般吧。

    這般在心中暗暗思緒着,胸口一陣氣急她便急喘了起來,我連忙去端茶水,卻還是見那錦白色的帕子上,染了一抹鮮紅。

    有些事情從開始的那一瞬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古麗喘息着躺下去,卻在掙扎的瞬間緊緊握住了我攙扶她的手。

    或許在她心中也用同生的念想。

    古麗這病本就是從命格中來,凡界所用藥草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這廂氣急便嘔幾口,那廂夢魘亦是要嘔幾口血。我見那起伏不斷的胸脯終於平復下來,才悄然撤去雙手,靜坐一

    旁,看着榻上的人心中思緒萬千,卻在這時本應關嚴的門開了,順道攜來了一陣清風,吹散了藥香,亦是將古麗額間滲出的汗珠睡落,我將將擡頭看過去,那一身銀灰色廣袖長衫的男子,不正是昨日提點了我數次的冥帝司,此番不放心,倒真的親自來了。

    設下仙障,此處倒不再擔心會有宮人無意闖入,只是我這廂甚爲擔憂古麗命格中攜來的病痛,反觀冥帝司卻一副無所謂模樣,左右只不過是一縷人魂所造的凡胎,其主未變這事便沒甚可去擔憂的。

    冥帝司眸中波瀾不驚,緩緩向我走來時攤開了右手,掌心中浮現出了一抹甚爲精巧的白色蓮花,此花故名爲落引轉爲引魂所用,此番雖說古麗已入了生死簿化了人形,可說到底在天地間都不是個真人,此時藉着這命格中本就已然定好的急病,將這落引花打入體內,不出半月人魂便抽離體內,自能尋回原主體內,屆時也再無需去擔憂什麼虧欠與愧疚的問題,左右都是自己的,再次醒來時心懷感激便可,這樣一來也算是圓了她那顆癡情許久人皇的心。

    聽着冥帝司絮絮叨叨說出的話,我望着那純白無瑕的落引花,心中卻愈發苦悶,雖說這人魂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如今再收回來也是天經地義,可那份對皇帝老的癡心,卻是我不能所匹敵的,還不了的情,待她真的重回我體內,那世上便再也沒有古麗了。

    冥帝司不再理會我的猶豫,擡手便將落引花渡給我,感受到那花枝散發出的涼意,怕是這廂打入到古麗體內,更會加重病情。

    古麗睡的不安,每每掙扎了幾分時便要嘟囔兩句,卻又無法讓人能夠探聽清楚,也或許是在夢中見了什麼能歡喜的事情,流連忘返不在記得現實的事。

    冥帝司湊過來,說:“你這可是生了憐憫之心,一時間竟想着任由人魂在這凡世間輪迴轉世,再也不回你這原主體內”

    我有些失神的擡了頭,覺察這想法也不錯。

    左右這百年間裏我也沒甚可留戀的大事,不過是想要照拂欒溪重歸九重天,免了往生地的罪責。

    只是我所設想的這處,卻不一定按照設想的來。

    一道白光閃過,冥帝司手中提着判官筆,筆鋒處的那些許靈光直逼睡夢中古麗的眉心,險些就將那落引花打入體內。

    我將將擡手擋了說:“她到底是轉世成了人,你我再怎麼心急,也總該曉得那份心中有所掛念的人,這樣不知何時悄然離開,該是有多麼的不捨。”

    冥帝司嘴角抽搐兩下:“你果然是對人魂心軟了”

    我沒有反駁:“我本就是歷過這些的人,自然是對古麗更爲呵護些,只是不想她似我之前那般,太過痛苦罷了”

    冥帝司一挑眉,將判官筆收回腰間。

    我將落引花還給冥帝司說:“人之所愛,棄之難忘,唯一能剩下的便是那一點念想,我念昭華,亦是念過皇帝老,只是如今再也不想去嘗這種種苦果,就讓人魂替我再歷情償,念一念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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