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的出現，讓紀氏素來沉靜的臉出現了慌亂，她在兒子面前從來都是慈祥又賢惠的孃親。
兒子不學無術也好，同他爹整日唱對臺戲也好，甚至他貪玩好色也好，在紀氏看來都無所謂，她只希望兒子能順心如意地長大，娶妻生子，她不求兒子能多有出息，只求他平安便好。
或許在旁人看來，紀氏這個當家主母的願望實在是太虛僞了，誰不希望兒子能光宗耀祖，畢竟母憑子貴，而紀氏不求兒子大富大貴的心思實在是無人相信，但是蘇祁卻是明白的，明白孃親對他的寵護，也因此不論他在外頭如何胡鬧，也不曾真的闖出大禍來，因爲不想讓孃親爲難，也不想讓她爲他低頭。
這對在旁人看來極爲富貴的母子在一起時，更像尋常百姓那樣自然隨意，這也是紀氏想給兒子的最大的寵愛。
身在尚書府，掌權後院，紀氏又怎麼可能真的菩薩心腸，但是她卻也不曾真正心狠手辣地對付誰，興許她是想爲兒子積德，又興許只是不想讓兒子覺得她這個孃親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實際紀氏暗地裏的那些小動作，蘇祁又怎麼可能全然不知呢，不過他也是明白自己孃親若是真的賢惠善良，那恐怕早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他即使知道也裝作不知，反正在他看來，後院的那些女人也個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孃親若是不反擊，那他們母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紀氏心裏明白，蘇祁對羽墨這個妹妹是不一樣的，她不是後院那些整日勾心鬥角的女人，她不曾主動出手算計大夫人，甚至還對她對蘇祁十分友善尊重，而她卻對這樣一個小丫頭出手，若是被蘇祁知道了，恐怕會引起兒子的反感。
“二哥怎麼來了？”羽墨見紀氏面明明滅滅的沒有說話，便主動開了口，笑眯眯地說道，“這麼晚了還過來，莫非是有什麼悄悄話要同大夫人說嗎？”
好好的話，從羽墨嘴裏說出來，總透着一股戲謔的味道。
“你個小丫頭，整日胡說八道。”蘇祁瞪她一眼，直接走到她面前，冷哼一聲，“倒是你，大晚的來這兒，做什麼呢？”
自然隨意的對話，從來都是蘇祁和羽墨之間說話的態度，何況這會兒又是在紀氏這裏，蘇祁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避諱。
只是，他這麼一問，羽墨的笑意微微一收，蘇祁便下意識地去看自己孃親，只見紀氏也是流露出幾分尷尬，他不由得疑惑：“是我……來得不是時候嗎？”
這話，他問得十分遲疑，目光不時地在羽墨和紀氏臉掃過，像是想知道她們是不是瞞着他什麼事，但是隻一瞬功夫，她們兩人又像沒事人似的，神色自若了起來，顯然他們並不願意將方纔說的是告訴他。
若是這樣的話……蘇祁並不笨，此時他的心裏也打起了小九九。
“我快要及笄了，日後可不是小丫頭了，不能再仗着年紀小胡說八道了，所以這會兒還不趕緊來大夫人這裏問些事情，不然以後再問豈不顯得不端莊不矜貴了麼。”羽墨胡說八道的本事向來大，這麼一會兒已經編好了說辭。
“你這丫頭慣會胡謅的。”蘇祁瞪她一眼，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偏頭看向自己孃親，期待她說些什麼似的。
“你妹妹同娘說些女兒家的悄悄話，你來湊什麼熱鬧。”紀氏瞥他一眼，見他還要再說，便問道，“你這麼晚了過來做什麼？”
這話問了，蘇祁纔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不過想到了這個，他忽然又掃了一旁的羽墨一眼。
“和我有關係？”羽墨疑惑。
“我一回府聽說爹罰了墨苑的人，所以想來這裏問問我娘是怎麼回事。”蘇祁輕咳了一聲，略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羽墨心底浮起一股暖意，這個二哥果真是將她放在心尖兒關心着的，一回來聽說墨苑出了事，便立刻來大夫人這裏詢問，只怕是若當真有人欺負了她，他這會兒也是要去給她找回場子的吧？
兒子的話，讓紀氏的神色越發複雜起來了。
若是他知道，暗找他妹妹麻煩的人是他的孃親，恐怕最煩惱的人該是他了吧？
“也沒什麼，我偷溜出去玩，恰巧被爹碰，發了一頓脾氣罷了。”羽墨聳聳肩，滿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見他還想再問什麼，便不耐煩地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二哥你一副找人麻煩的樣子趕緊收起來吧，要不然被爹看到了，又是要惹事的節奏。”
“我哪有要找人麻煩。”蘇祁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不識好人心。”
見羽墨這樣說，紀氏看向她的目光裏夾雜着複雜，不過她也知道，羽墨定然不會胡亂地同蘇祁說什麼的。
“你妹妹說的沒錯，你別跟着添亂了，這麼晚了，你趕緊送你妹妹回墨苑吧。”紀氏說話間，又轉頭看向羽墨，緩緩地說道，“後日是及笄禮了，你好好地休息，不然到時候可有得你累的了。其他事我會處理，你顧好你自己，養足精神便是了。”
這話，蘇祁聽來不過是尋常囑咐罷了。
但是，羽墨卻明白這是紀氏妥協了，不管她爲了什麼算計了羽墨，但是以後不會了。
而羽墨想得到的，從始至終也不過是紀氏的承諾罷了，如她第一次來到紀氏的面前，要她一個承諾一樣。
她並不是任人欺負的人，但是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能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於她於寧氏於她身邊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好的，既然如此她便偶爾收斂一下護短的性子，又有何妨。
“那我和二哥先回去了，大夫人也保重身子。”說完，羽墨福了福身，和蘇祁一起離開了。
而紀氏，只是望着他們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
算了，既然兒子如此護着，她這個做孃親的，總也不能做些讓母子離心的事。
羽墨已經爲了不讓蘇祁爲難，而退了一步，她這個做人孃親的，總也不能連個小丫頭都不如吧。
退一步，便退一步吧！
此時她並不知道，她此時的這個小小的決定，在日後對她兒子有多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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