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後宅出了一場大火，燒起來的是知府大人的書房和主院那一塊，其他院落倒還好，不過蕭戰他們還是從知府那兒搬出來了，住到了康離暫住的宅子。
吳大人回府的時候，立在燒得面無全非的書房門口，沉默了許久。
“老爺……”兩個小廝正從邊走過，看到這邊站着個人便過來看看，誰知道竟是自家老爺，當即便慌亂地行了禮。
“這裏是怎麼回事？”吳啓亮面沉如水，詢問兩個小廝。
若是換作平時，這些下人哪裏能同自己老爺說話啊，雖說府裏下這幾天都陷入了一種恐慌，都在傳言老爺被抓起來了，不過這會兒看到老爺好端端地立在這兒，小廝便立刻覺得這一切都是傳言，只想着要在老爺面前好好表現。
“是昨兒夜裏，好好的忽然着火了，那會兒大家都在睡覺，還是距離最近的主院的丫頭髮現的，大叫大嚷了大家才發現的。”小廝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夜晚的情景，“對了，老爺還是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受了驚，還嗆了煙，昏迷了好久了，大夫都來過兩回了，老爺也不在府裏，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是的呢，夫人這幾日精神不太好，說是夜裏睡不着，大夫給她開了安神的湯藥，誰知道居然出事了，奴才聽說還是她身邊的侍女把她背出來的，那會兒夫人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呢。”另一個小廝哪裏能讓對方一個人表現，立刻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地全都倒了出來。
聽了這些話，吳啓亮的心裏各種不是滋味。
他是知道自家夫人的，再精明能幹也只是個女流之輩，如今他這個家主出了事，她自然是整日寢食難安的，不知爲何想到這裏，吳啓亮的心裏浮起了些許愧疚。
這些年，他忙於公務，並沒有太多的時間陪她，甚至後來身邊還多了別的女人，她也沒有說過一句抱怨，這個看似豁達寬容的女子，心底只怕亦是隱忍着許多不爲人知的心酸的。
他沒有多想，擡腳便去了廂房，主院被燒了不能住人了，不過客院是空的，而且蕭戰他們也搬走了，所以官家便命人將夫人暫時安置到客院去了。
“老爺……”管家看到吳啓亮，灰暗的臉色都亮了一下，“老爺你終於回來了，府裏……都亂了套了。”
管家在吳啓亮身邊多年，也算是經歷過不少風浪的，這次老爺被帶走他雖有驚慌，但是到底還是扛住了，如今再看到老爺，自然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夫人怎麼樣了？”吳啓亮見他立在門外，便關心地詢問道。
“夫人受了驚嚇，又嗆了濃煙，不過大夫說沒有大礙，只是要好好休息。”管家擡頭看了看老爺，旋即又道，“不過夫人這幾日愁眉不展的，恐怕也是憂思過重的，若不然也不會讓大夫開了安神的湯藥了。”
這件事吳啓亮已經聽下人說過了，不過連管家都這麼說了，可見吳氏的狀態確實很不好。
“嗯，我知道了。”吳啓亮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
似乎是許多年了，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認真地注視着她了，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留下太多的痕跡，只不過即使是昏迷着，她似乎也並不輕鬆，柳眉微微擰着，像是在做噩夢，又像是囤積着多大的壓力似的。
他還記得，她剛嫁給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整日忙前忙後地折騰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在郴州站住了腳跟，那時候的他忙得腳不沾地，她將府裏的事治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在有些政務，她還能給出不錯的意見。
再後來，一切都了軌道，他開始出任郴州知府，而她也成爲了知府夫人，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兩個曾經共同經歷苦難的夫妻，漸行漸遠了。
只是他並沒有在意，因爲那時候的他手握實權，他有太多需要經營的事，也有太多需要糟心的事，他實在分不出精力去安撫他的妻子，而且她的表現也一直都很好，她賢惠豁達，從不斤斤計較，和那些世家名門的夫人們一樣，挑不出毛病，卻也再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所以吳啓亮沒有拒絕她妹妹的接近，那個女子和吳氏不一樣，她不大氣也不賢惠，她有她的小心機和小精明，但是偏偏這份在乎讓吳啓亮的心裏浮起了漣漪，能被人仰望應該是每個男人都想要得到的，所以他要了她的妹妹，將她留在了身邊，甚至沒有想一想這樣的安排，對自己的妻子來說是不是一件難堪的事。
“老爺……”在吳啓亮回憶着從前的事時，吳氏幽幽地轉醒了，當她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是吳啓亮的時候，她的眼裏瞬間迸發出驚喜，“老爺你回來了。”
她的驚喜取悅了吳啓亮，他揮開腦海裏的各種思緒，大步走到牀邊坐下，低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他的關心讓吳氏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只見她微微顫了顫，而後問道：“老爺，是沒事了嗎？”
相較於自己，她果然更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夫君。
這份認知，讓吳啓亮的心裏又起了漣漪，這個永遠都平靜溫和的妻子，有多久沒有出現過這麼顯而易見的情緒了？
“我的事你不用多想了，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是。”吳啓亮繞開了她的問題，見她要起身，便僵硬地前扶着她斜靠在墊子。
“妾身沒事，妾身只是擔心老爺……”只說了一句，吳氏便掩着嘴輕咳起來，面色蒼白，連丁點兒血色都沒有，看起來很是柔弱。
“那些事你別多想了，我會處理的。”吳啓亮的聲音不自覺的冷硬起來，見她面露尷尬和難過，語氣便軟了幾分，“我如今只擔心你的身體，你照顧好自己，好了。”
吳氏看了吳啓亮幾眼，彷彿是覺得他的態度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隨後，她忍不住試探地問了一句：“老爺，是在懷疑着火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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