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我足夠美,才能留住你 >六十二、自我的甦醒
    戲已經開機了。北京的部分已經拍完。現在整個劇組都在小城,拍年輕時這部分。和魏東晨的對手戲並不多,徐瑤是厲害的,她和導演已經把各主演的檔期已經搭配到儘可能的王不見王的地步。其實,我對魏東晨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敵對情緒。他也變了很多,現在不那麼頹,不過在女人身上花的時間多了。我不知道徐瑤知不知道他這些事,我和佩佩都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自從呂穎懷孕的事被佩佩知道以後,佩佩就又把心關起來了一部分。她沒說,是我感覺到的。那種完全不需要語言的默契,在那個四合院裏,只存在過短短的一個早上。即使這樣,她仍然是讓我深愛的女人。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人可以像她一樣,有一張讓我看不夠的素顏。她那毫無侵略性和佔有慾的心,乾淨得讓人憐惜。這心的淨,由內而外地發散出來,就讓她的臉有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美。任何人,都是一雙眼睛一張嘴,美容技術再高超,也不過就是複製出了一樣的眼睛和一樣的嘴,但眼神和語言是無法複製的。很多人認爲環境會改變人,但就是有汪佩佩這種人,從小城裏到北京又到香港又回北京再回小城,始終活成了她想要的模樣。

    還有一個人,也活成了他自己想要的樣子金子奇。他經常來探班,他沒有像大部分小城的男人那樣變成油膩的中年人。他在小城開了幾家餐廳和一家最大的健身房,請了很多搏擊教練。他早上會去各家餐廳溜達一圈,然後全天都在健身房裏待着打拳,晚上洗個澡,再去各家餐廳溜達一圈。他說他創業時也非常慘,把自己的積蓄和爸媽的錢都花完以後,還是不夠,就把所有兄弟們的錢都借了一圈。第一家餐廳半年以後纔開始盈利。最艱難的時候,發不出工資,他的一個兄弟把自己公司的錢挪給他發工資,結果被自己公司員工罵成狗。還好,這最艱難的一個月過去之後就開始盈利了,開始慢慢還錢。餐廳穩定之後,他又開始投資做健身房,本來還了的錢又再借回來。不過,有了之前的經驗,兄弟們借得也都非常爽快。現在雖然還在回本的階段,但周圍的形勢好多了,壓力小多了。

    他對佩佩很好,在我拍戲的時候,經常騎着哈雷帶着佩佩到處玩。他也是小城裏唯一一個越野摩托車俱樂部的創始人。因爲經常曬太陽,他皮膚黝黑,比我顯得老一點。但不得不說,這樣會讓他充滿男人味。他仍然單身,經常當衆開玩笑說小城的女人都被他上過一遍。我相信他可以,可是總覺得他說這個話的語氣透着點說不出的情緒。佩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得很燦爛,這讓我非常嫉妒。如果這個男人不是金子奇,我大概會和他打一架。我瞭解他,也瞭解佩佩,我相信他們之間絕沒有任何曖昧。同樣,我也相信,金子奇還愛着佩佩,而佩佩大概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幾個人,都活成了小城的傳說。這是人們最嚮往的幾種生活模式,告訴我們人生的無數種精彩可能。與我們同時代的同學或者親友,都已經變成了無數小城裏其他人正常的模樣,過着瑣碎又普通的生活,日復一日地幸福或者煩惱。但是,生而爲人,就有煩惱。即使是我們,在外面看來是個傳說,在自己看來,仍然是在瑣碎又普通地生活着,日復一日地偶爾幸福偶爾煩惱。

    對我來說,最煩惱的是我和佩佩的關係不能公開。除了徐瑤、魏東晨知道,再沒人知道這件事。在劇組時要時時小心避嫌,免得被抓住把柄炒作,再惹出劇本真戲假作的麻煩。因爲我和她避嫌,她和金子奇的密切就惹來很多談資。雖然她不是臺前的名人,但在業內舉足輕重,更別提是公司創始人之一和劇本團隊的直接負責人。在外人看來,我和她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頂多算是工作關係的一次簡單合作,而且因爲之前多次改劇本,我和整個劇本團隊關係都很僵,尤其逼汪佩佩出山,導致她對我極不友好。我們是樂於聽說這種傳言的。傳言說我和她關係越僵,我們就越安全。但是,也有例外的時候,就是當他們在我面前談論汪佩佩和金子奇的

    時候。

    那天早晨拍戲,本來就是我最討厭的時間段。我習慣了晚睡晚起,早上起牀拍戲會讓我少了半條命。汪佩佩沒有來現場。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她不需要每次都到現場。場記在那端着咖啡嚼舌頭:“人生贏家就應該是像汪老師這樣的,前半生先把錢賺了,後半生再找個肌肉男。”我和女主的執行經紀人們也在,小姑娘更是沒遮攔:“這幾天我都沒看見汪老師回酒店。”我一下子火氣大起來,拿咖啡時氣力也就大了,撒了場記一身。我大概臉色很不好,他們便鳥獸散。晚上,大家都差不多休息的時候,我問汪佩佩在哪。她說她在金子奇的拳館。我看了看錶,夜裏十一點半。我什麼都沒說就掛了。一個女人,即使我相信她和金子奇是乾淨的,多少也要注意一點影響。但這話,我不能說。說了她又要覺得我小氣或者管她。我逼自己不去想她和金子奇打拳的場景,但這場景總是莫名其妙地變着花樣擠進我腦子裏。

    第二天拍戲的時候,一段長臺詞我實在是沒有耐性背完,便要求臨時改。現場改臺詞不是什麼大事,但他們非說這臺詞一旦改動就會涉及到後面的情節。電話就要打到汪佩佩那了。打電話之前,小編劇希望調節氣氛,隨口說:“汪老師可能正在外面忙。”我真的是受夠了:“她忙我就不忙嗎工作時間都在幹嗎你們編劇還得讓全劇組等你們協調一段臺詞什麼時候這個圈子是編劇說了算了這是韓國嗎”說完整個現場的氣氛就變了。每個人如臨大敵。這是我到徐瑤公司第一次現場發飆。圈內一直傳言我耍大牌,但這戲特別,而且因爲徐瑤和佩佩和我關係特別,所以我這段時間一直比較低調隱忍,他們這次是第一次見識。

    管他們怎麼看,我已經沒有耐性和心情再等他們溝通臺詞,徑直回房間休息。今天的拍攝計劃肯定完成不了了,我也並不想配合他們搶進度。我知道這事馬上就會傳到徐瑤和汪佩佩那裏。是時候讓汪佩佩回來劇組待幾天了。我終究是苗凱,即使不是因爲戀人的關係,也應該多多地在劇組陪着。也許正因爲是戀人的關係,纔給了她不陪我的膽量。那就應該長長記性,多點教訓。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往往是我退一尺你進一丈。沒有人會真的在意別人的付出,只會覺得這人容易被索取,之後不停地得寸進尺。汪佩佩這是習慣了無視我的感受,以爲和別的男人出去玩是情理之中,就越來越放肆了。是我之前對她太好了,才讓她這麼任性嬌縱。

    當沒有了呂穎這個假想敵,世界歸於安穩,我和佩佩之間就免不了硝煙四起。這是愛情最普通的模樣,用傷痕累累的碰撞來測試彼此的私人領地。又要彼此,又要自我,相愛相殺。這是最殘酷的廝殺,沒有贏家,只有兩敗俱傷之後纔有一個平穩長久的未來。我們把這叫做“習慣”。你知道了對方的習慣,她不喜歡喫辣,所以你也不喫;她不喜歡戰爭片,所以你一個人偷偷看;她不喜歡你抽菸,所以你躲在陽臺上抽。我們閹割了自我,只爲了愛一個人。愛得越多,便傷害自我越多。我們都是愛自己的,卻又眼睜睜看着自己變了模樣。當對方也同樣對待她自己,那麼這會是一段不錯的愛情,兩個人都削掉自己棱角,只留下血淋林的一半和對方同樣血淋林的另一半接近、擁抱、互相滋養,之後血肉相融。這樣的愛情,便分不開了。這就是合二爲一的人生,算不上多好,至少有了老死不想離的動機。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遷就汪佩佩,逐漸逐漸改變了自己。這種改變,談不上不好,卻不是我了。在今天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這是一種卑微的委曲求全,如果她愛我,爲什麼不能委屈一下她自己。很多女人認爲男人把女人追到手之後就變了一副模樣,但她們爲什麼不想一想,爲什麼要一個男人永遠卑微地祈求一個女人近乎是憐憫的愛情。爲什麼要被追求的感受,爲什麼要在一個本應該平等付出的愛情裏有高高在上的俯視感,爲什麼還要求一個男人永遠處於低位地僕人一般地照顧和呵護你又不是個殘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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