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王業:豔骨沉歡 >第654章 所謂遊戲規則
    坐在御書房下座下的蘇於嫿,左手兩根手指點在自己下巴處,右手翻着旁邊案几上的長達數信的姓名清單,殘酷冷漠的雙眼一一掃過,不作半點停留,仿似這一個個姓名代表的並不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只是一些再尋常不過的,需要她處理的事項而已,是的,處理,蘇於嫿三師姐,她的思維永遠都這麼簡單粗暴。

    “上茶。”看了半晌她有點累,輕喚了一聲。

    前來上茶的不是那脣紅齒白的小太監,而是蘇遊,蘇遊他端着茶盤遞上香茶,看着蘇於嫿品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望着這同樣空落落的御書房。

    去年的時候,這裏是很熱鬧的,上邊兒坐着先帝,下邊坐大隋的四位謀士,每一位都有奪天地之造化的大能,隨便一個扔出去,都能攪出一番好風雲。

    到如今這時候,先帝去了,上央死了,那兩人也南下了,留得自己一個人獨守着這隆重莊嚴的御書房,每日與這些摺子奏章爲伍,定一定大隋的國運。

    偶爾撲騰而來的飛鴿帶來天下的消息,也帶來那兩人的消息,蘇於嫿看着,很是滿足。

    大隋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強大過,哪怕是先帝在世,上央在世,也不曾有過此時的輝煌時刻。

    而且蘇於嫿知道,這輝煌會一直延續下去,總有一日,天下將尊大隋爲主。

    她將旁邊案几上的名單合上,遞給蘇遊,輕呷了一口茶水:“照規矩辦吧。”

    蘇遊接過名單,問了一句:“咱們動手,還是大隋動手”

    “咱們的人也是大隋的人,所以並無區別,別客氣,該招呼都給招呼上,別把人弄死就行,殘廢啊發瘋什麼的,都無所謂。”蘇於嫿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淡淡說道。

    蘇遊點點頭,走到御書房門口又轉身:“表姐,你從來沒想過坐到那張椅子上去嗎”

    他看向那張已經快要落的帝王椅。

    蘇於嫿看了一眼,輕笑道:“我坐在哪裏有區別嗎蘇遊,我的確喜歡權力,但是我不喜歡會壞事的權力,比起區區一個大隋,整個須彌大陸,不是好玩得多嗎”

    她說着看向蘇遊,臉上有笑意,但是她的笑意從來不達眼底,這個打從骨子裏頭冷血薄情的女人,是蘇遊一生大劫,苦修一輩子,都渡不過去。

    蘇遊揚起笑臉,在他身後是驕陽似火,他的笑容比這驕陽還要燦爛,點頭道:“表姐你玩得開心就好。”

    蘇於嫿從不爲這樣無關痛癢的情話有半點動容,揮一揮手讓蘇游下去,就像是揮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人,又或者,像是趕走一隻蚊子,就是這樣的無所謂,不在乎,輕感情,重利益。

    下令清理老街的人並不是蘇於嫿,雖然她現在已是大隋的半個話事人,雖然她貴爲大隋開國以來的第一個女攝政王,雖然大家都快要把她的話當成聖旨來聽,不敢有半分反抗與置疑,但是,老街這地方,依然不是蘇於嫿能動得了的。

    如同傳說一般存在着的老街,是蘇氏一門唯一無法安插進人手,無法打探消息的地方,那裏有他自己的玩法與遊戲規則,任何人都不能打破,任何入侵者都會受到整條街的追殺那便意味着,是整個須彌大陸的追殺。

    在毫無規矩與章法可言的細作遊戲中,老街,就是最高法則,代表着遊戲規則。

    哪怕是蘇氏,也不敢冒這樣大的風險,去捋一捋老虎的鬍鬚,惹來殺身之禍。

    而這位下令清掃老街的,自然是敢破壞這規則不怕報復,並且有能力重定規則的人,放眼天下,還有誰比石鳳岐更適合呢

    便是以細作之多之嚴而聞名細作世界的商夷,也沒有這樣的膽量,來粉碎一個傳說。

    當石鳳岐在偃都的人手盡數被殺被俘之後,石鳳岐想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想辦法把被俘的細作拯救出來真是位無情的帝王而是想辦法,將損失降到最低。

    這就意味着,要推翻大隋已經操縱了數十年的細作網絡,切開一切有可能被摸到的消息脈路,斷絕一切有可能被查到某些祕密的可能性,這其間需要大氣魄大力量,以前這種事,他或許還要與上央先生商量一番,拿捏個輕重,如今的他,已經能自己玩好這個遊戲了,並且玩得爐火純青,遊刃有餘。

    石鳳岐想到的第二件事,則是,該讓某些人爲他們的舉動付出代價。

    殺我大隋的人不打緊,畢竟他們是細作,這身份見不得人,乾的事兒於你們不利,偷竊你們家的祕密,你們要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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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但是殺過之後,也得做好準備,收幾個人頭當是我大隋給你的報答。

    禮尚往來嘛,有來有往纔有生意與交情。

    石鳳岐這位大隋帝君沒有與任何國家發起談話,更沒有準備和任何人進行友好的協商,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他只要讓他們知道痛就行了。

    老街那兩百人只是冰山一角,這麼多年來大隋安插的細作,各國都不少,想連根拔起,清理乾淨是不可能了,但是至少打到他們再無作亂之力,卻是輕而易舉的畢竟他有蘇於嫿這張王牌,蘇氏一門的美名可不是浪得虛名。

    而且抓住的這些細作也很講究,有的可以抓,有的暫時先放着,石鳳岐列了一個極爲詳細的鬆緊度,他擔心蘇於嫿過於無情,反而因她的無情而壞了計劃。

    細作被抓之後,就是日常審訊。

    感謝上央先生,留下的那個大理寺實在是個好地方,雖然他留下的精華有不少,但是偶爾,像刑具這樣的糟粕拿來用一用也是很有意思的。

    蘇遊看了看刑訊室,這一排排的刑具望過去,幾乎是望不到頭,閃爍着冰冷的寒光,五花八門什麼都有,蘇遊一邊看一邊想,這還不如殺了他們來得痛快呢,果然這年頭,細作被抓,不如當場自殺。

    他聽不下去那些刺耳的哀嚎聲,掩了掩耳朵嘆聲氣出了刑訊室。

    按着日常來說,得先審上個三五日,各式折磨先走上一輪,他們能不能吐出東西來反倒在其次,讓他們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纔是重點。

    反正,石鳳岐要的也未必是他們吐出來的消息。

    蘇於嫿將這裏的日常寫給了石鳳岐,石鳳岐坐在窗下聽着外面的黃雀嘰嘰喳喳地叫,青樹綠葉灑下一片好樹蔭,這是一個難得的敵軍沒有發起攻擊的日子,所以連空氣中都浮動着安靜的氣息,格外的珍貴。

    魚非池正摘了一把野花,準備拿回房中插在花瓶裏,給房間添點生氣,路過窗子的時候正好看到石鳳岐在出神,魚非池便停下來問他:“在想什麼”

    “想你。”石鳳岐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說人話。”魚非池一邊理着手中的野花一邊淡定說道。

    石鳳岐取了她手裏抓着一束小黃花,放在鼻下聞了聞,笑聲道:“蘇師姐抓了些人,這會兒正關着審訊呢。”

    “嗯,你想問哪國的”魚非池依舊低頭理着花,頭也不擡地問石鳳岐。

    “哪國都不想問,我可不稀罕他們的小祕密,也不想知道他們的先帝睡了哪個宮女兒,沒給人名份這種無趣的小故事。”石鳳岐手中轉着小黃花,靠在窗柩上看着遠方的綠樹成蔭,“這事兒鬧得挺大的,我沒準備瞞着,反而是往大了鬧,這會兒估計商夷,南燕,後蜀都得到風聲了。”

    魚非池這才擡頭睨了他一眼:“這不正是你盼望的嗎”

    “你果然是從我心裏長出來的,我想什麼你都知道。”石鳳岐笑聲道。

    魚非池還是不理他的油腔滑調,問道:“你把整個大隋的細作都翻了個底兒朝天,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是破壞了整個遊戲規則,不止於細作之事上無聲的默認與許可,還有大格局上的變動。眼下各國之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有可能讓人神經緊張,也許,你就玩脫了。”

    石鳳岐卻是一笑,雙手伸出去,摟着魚非池翻牆而入,抱着她睡在胸口,優哉遊哉地說:“越亂越好,他們越緊張越好,玩脫就玩脫唄,我倒是要看看,我連老街都敢動,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魚非池還想說什麼,石鳳岐將她手裏握着的小花放到窗臺上,側身抱着她,兩個人擠在長椅上,他說:“難得午後可以偷點閒暇時間,別想這些事了,反正,玩脫了也是我想要的。”

    魚非池見他胸有成竹便知他已經將後手都安排妥當,那自己也就不必跟着操心,目前而言最難解決的是南燕與後蜀的聯盟,如果能毀掉他們的聯盟,那麼,的確就是玩脫就玩脫,了不起大家一起玩脫的架勢。

    “我記得以前在太子府,我很喜歡下午的時候抱着你在窗下小憩,也是有這樣一張長椅,非池,希望我們能用最文明,最體面的方式來玩這場遊戲。”石鳳岐低聲說着話,呼吸均勻綿長。

    “真正成熟的遊戲,玩法都是文明,紳士,體面的,野獸的作派,總是末路,多數用在遊戲最初始的混沌時期。如果遊戲的玩法尚未形成,規則仍未定下,那麼就需要我們自己對自己定下規則,照着自己的規則,去博弈這場遊戲。”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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