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王業:豔骨沉歡 >第837章 番外之南九:南九?我在
    聽說你很想知道我的故事

    很慚愧,我沒有很多故事可以講呢。

    如若你真要聽,不如我來跟你講講,我的小祕密吧。

    就跟所有的奴隸一樣,我幼時家徒四壁,窮到一貧如洗,五歲那年家中再也無法養活我與幼弟,買了一個白麪饅頭給我,將我拋棄在了街上。

    一點也不出奇,太多的奴隸,都是這樣被拋棄的。

    五歲的年紀尚不知事,面對洶涌的人潮除了會哭,大概也不會別的了。

    沒過多久我就被撿進了奴隸場,唯一與其他奴隸有點區別的,大概是六歲那年我給自己臉上烙了奴字印。

    在奴隸場的時候有一個人,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只記得他生得非常非常好看,聽人說他是落魄被罰的貴族,爲了償還家中的鉅債,被仇人賣進了這裏,他待我很好,經常把他咽不下的食物分給我。

    後來有一天,幾個貴人來奴隸場裏挑奴隸,有一個又醜又胖的老爺捏着他的臉擡起他的頭,點頭說滿意,便把他買走了。

    至今我都記得,那個老爺笑起來時,猙獰可怖的樣子,足以嚇退我這樣的孩子。

    也記得那個人,憤怒而屈辱的淚水,還有毫無用處的反抗,我看着他被拖走,彼時我還不懂,那意味着什麼。

    五天後,他被送了回來,我都快要認不出那是他了。

    被折斷的四肢,被割破的面孔,被挖掉的雙眼,被鞭打得遍體鱗傷。

    旁邊的人,對此見怪不怪,因爲每一個人身上都有着太多這樣的傷痕,我也有,所以每一個奴隸都是這樣的麻木不仁,擡一擡眼皮,再閉上,司空見慣。

    只有我們這幾個年紀還小,尚未完全泯滅人性的孩子圍上去,驚恐地看着在他身上發生的這一切。

    他大概是被刺激瘋了,抓着我的雙臂陰森森地說:“看什麼,總有一日,你也會像我這樣的”

    我對着他臉上兩個血淋淋的窟窿,看着他發瘋一般的詛咒,恐懼不已,害怕得躲到一邊牆角,蜷縮着身子不敢靠近,更不敢說話。

    後來,他再也沒有把那些難喫得難以下嚥的喫食分給我,他撞死在牆上了,看管我們這些奴隸的人大罵不已,說是浪費了。

    他那句話一直在我耳邊迴盪,總有一日,我也會像他那樣的。

    我不要變成那樣,我悄悄在自己臉上烙了一個印記,這樣,我就不會成爲豔奴了。

    我太小,沒有想過,這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不能成爲豔奴的奴隸,便只能成爲苦力,以前從不施加在我身上的鞭刑和拷打,再也不曾因爲我的年幼而生出半分憐憫,很快我明白了,爲什麼那些大人眼中毫無生機,爲什麼他們面對那個可憐的人漠不關心,爲什麼奴隸會變得麻木不仁,機械冰冷。

    真的不用太多時間,奴隸場的老爺們,便可以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失去靈魂的冰冷傀儡,只要這個人,嘗試過奴隸場的萬種酷刑和非人折磨,那是能把一個人連求死意志都消磨殆盡的殘忍。

    小姐後來很小心地問過我,在奴隸場的時候,我經歷過些什麼,我沒有告訴她,鞭刑只是最輕鬆的。

    小姐買下我的那天,其實不是在奴隸場,她當然不會去奴隸場。

    是有一次,我們這些奴隸被押送着去一個更遠的地方,經過了月郡,我因爲受刑過多,身體受不住掉了隊,在街上正被鞭打,如同一條流浪狗的我蜷縮起身體不哭不鬧,只是怕疼。

    路過的人們發出清脆的笑聲,又或者嫌棄的眼神,大概是我這樣的奴隸壞了貴人們出門賞玩時的好心情,污了他們的眼。

    那時的我已經不懂得反抗了,只有害怕,因爲害怕,便只會服從。

    我聽得一個略帶怒意的聲音說:“他多少錢,我買了。”

    我鬆開抱着頭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向着那聲音的主人望去,小小的人,滿面怒容,一身青衣花裙。

    因爲我年紀小,做不了太多重活,所以賣的價格很便宜,我記得,是九紋碎銀。

    她問我姓什麼,我匍匐在地,緊張而膽怯,瑟瑟發抖,不知在未來等着我的命運又是什麼,我記起了那個被折磨得一頭撞死的人,我很怕,我會不會也那樣。

    我說我不記得了,我沒有名字,我是奴隸。

    旁邊的老爺對她說,非池,這孩子是你救下的,不如你來給他取個名字怎麼樣

    她歪着腦袋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好像是悲憫的神色。

    她說,你從南邊來的,九紋碎銀,我叫你南九吧,南九,我叫魚非池。

    我磕頭行禮,下奴見過小姐。

    此後很多年,她一直很生氣,她說,叫我小姐也就罷了,什麼下奴,南九,你不是奴隸。

    南九,你不是奴隸。

    這句話她一直說了好多好多年,可是我從不敢逾矩半步,我很小心地感激着她,很小心地保護着她,很小心地把她親人,生怕有一點點失誤,生怕被人看作奴隸中的怪物。

    我是奴隸,是下奴,是不可對主人半點非份之想的劣類。

    那一年,她六歲,我十歲。

    我們相遇於街頭,她着一身青衣,買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奴隸場整整五年的折磨與奴役,早已讓我不敢奢望自己還能活得像個正常人,很多時候,我已分不清,我是甘心作奴隸,還是甘作她的下奴。

    魚家老爺待我很仁厚,夫人也很疼愛我,我與小姐一起練武時,老爺常常說的話便是,南九啊,你家小姐頑劣不已,你可得練好了本事,免得以後她惹了禍,沒人替她收拾爛攤子。而夫人則是會端兩碗清熱解暑的酸梅湯,笑看着小姐被惱人的管家爺爺提着衣領押着背書。

    她可討厭背那些咿咿呀呀地書了,時常溜出門,跑到小渡口的蘆葦蕩裏躲起來,蘆葦蕩中藏着一隻小舟,我們兩個撐了舟能躲上一整日的好時光。

    有一天,有一個黃衣老人來到魚家,小姐正好外出了,我聽得黃衣老人說起了捨身蠱和換生蠱。

    魚家老爺覺得此物歹毒,也說小姐不會願意讓我種下如此惡毒這物,她年紀小歸小,可是主意卻大得很,便要婉拒了那位黃衣老人的好意。

    那時年幼我聽不懂他們的話,大約只記得,黃衣老人說,小姐命中有很多生死大劫,若無人保她,難渡其一,此蠱不論魚老爺是否同意,都是要種下的。

    他一眼看到了躲在門外面正在偷聽的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我永遠記得,他的目光湛亮如寒星,令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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