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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錦頗爲自豪地笑了, 她就是那種天生手巧的人, 做針線針線好看, 做飯飯香。

    “走吧, 讓劉嬸收拾。”眼看蘇錦想收拾飯碗,馮實忙阻攔道。

    說話間,劉嬸過來了, 也叫蘇錦坐着別動。

    蘇錦悄悄搓搓手, 一邊觀察蕭震臉色一邊賠笑道:“大人,我在揚州靠賣包子營生,現在來了北地, 我閒着也是閒着,就打算繼續賣包子, 給阿徹攢點束脩。下午我見您的西廂房空着, 斗膽把做好的包子放那邊了, 您看可以嗎不方便的話我這就將包子挪到我們屋裏去。”

    蕭震還沒開口,馮實驚喜地跳了起來:“都做好了我去看看”

    說完他就跑了,風風火火的勁兒,比阿徹更像孩子。

    蘇錦皺眉, 這傢伙, 把她們娘倆丟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正想着, 蕭震也離開了席位, 朝堂屋門口走去。

    蘇錦只好牽着兒子跟在後頭。

    剛吃完麪, 幾人都暖呼呼的,但夜裏風大,蕭震挑起簾子,呼呼的北風就潮水般往裏竄,他無意回頭,就見身後穿柿紅小襖的小婦人正將阿徹往懷裏拉,低着腦袋,用厚厚的一邊袖子幫阿徹擋住了臉。

    直到此刻,蕭震才相信,這女人對親生兒子還算真心。

    門簾很重,蕭震順手幫娘倆挑了會兒。

    “勞煩大人了。”蘇錦感激地道。

    蕭震微微頷首,等娘倆都出來了,他放下門簾,大步走在前面。

    西廂房裏有些空桌子,如今桌面上,滿滿當當地疊了幾摞蒸屜,一屜裏面擺十個大包子。

    “錦娘你動作真快,我還想明早給你幫忙呢”馮實佩服地誇讚着媳婦。

    蘇錦只是笑。

    蕭震看了一圈,對她道:“這邊我暫且不用,你用罷。”

    蘇錦連連道謝。

    蕭震徑自回上房歇息了。

    蘇錦一家三口回了東廂房,炕沿前擺着一個板凳,阿徹先泡腳,泡完添點熱水蘇錦再泡,娘倆洗白白躺被窩了,馮實才開始泡。

    阿徹睡炕頭的被窩,夫妻倆的在外側,蘇錦側躺着看丈夫泡腳,欣慰道:“大人真好說話啊,一點官架子都沒有,我過來的路上還擔心呢,怕大人嫌棄咱家麻煩。”

    馮實嘿嘿笑:“咱們大人跟北城的李千戶不一樣,李千戶家是祖上傳下來的官,最喜喫喝享樂,空有千戶名頭沒有真本事,咱們大人從小卒當起,千戶的官位是他用真刀真槍拼命掙出來的,自然與平民百姓親近。”

    蘇錦現住千戶府,便想多瞭解府邸主人一些,繼續問道:“他是哪裏人”

    馮實道:“北平府通州人,你過來應該經過通州了吧”

    蘇錦嗯了聲,通州乃南來北往的必經之路,她是打那兒過的。

    說話間,馮實泡完腳了,穿鞋出去潑水,回來門栓一插,吸着冷氣跳上炕,利落無比地擠進被窩。夫妻倆又小聲地聊了一陣,馮實火氣旺,動手動腳地還想要,蘇錦勸了幾次不行,氣得將人往外一推,她挪到兒子那邊跟兒子睡了。

    明天她還要賣包子,哪有力氣幹事。

    馮實無奈,只好自己睡。

    上房,蕭震靠在炕頭,就着昏黃的桐油燈看兵書。

    他也不想這麼刻苦好學,但,他是個身體正常的男人,東廂房的叫聲雖然只持續一刻鐘左右,卻足以叫人氣血浮躁,倘若他躺着一動不動,會忍不住想些不該想的,看看書,一心二用,待叫聲一止,他很快就能入睡了。

    只是今晚蕭震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那叫聲。

    最後實在熬不住了,蕭震吹燈,寬衣睡覺。

    不知是不是下意識在提防窗外聲響,在這個平靜的只有風聲的冬夜,蕭震居然又失眠了。

    .

    蘇錦這晚睡得也不是特別踏實,老擔心自己睡過頭。

    隱隱約約聽到雞鳴,蘇錦精神一震,睜開了眼睛。

    屋裏漆黑一片,蘇錦輕手輕腳地穿衣,馮實爺倆睡得都很沉,連蘇錦出門都不知道。

    但那“吱嘎”一聲,驚醒了上房耳力過人、異常警醒的蕭大人。

    蕭震凝神傾聽。

    蘇錦一個人去了廚房,點了煤油燈就想取水,沒想到葫蘆瓢放下去

    ,“咚”的一聲,居然砸到了什麼蘇錦奇了,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水缸裏竟然結了一層冰

    其實北地天寒,每天缸裏都會結冰,昨日劉嬸起得早,過來先給砸碎了,所以蘇錦不知道。

    但蘇錦腦筋夠靈活,猜到怎麼回事了,遂拿來鐵勺,對着冰層咣噹咣噹一陣砸。一個人幹活,蘇錦喜歡自言自語,邊砸邊罵冰,諸如什麼“老孃要用水,你偏要跟我對着幹,那老孃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粉身碎骨”之類的。

    等阿貴按照蘇錦吩咐的時間來搬包子,蘇錦已經燒了半鍋熱水,烙了餅,正在熱雞湯呢。

    “你先洗臉,湯馬上好了。”蘇錦坐在竈膛前的小板凳上,披散着頭髮對阿貴道。

    廚房中間擺了一張小桌子,碗裏的烙餅正冒着熱氣。

    阿貴眼圈泛紅,其實他天天喫包子也不會膩,可老闆娘說那不行,每天都會換些花樣。

    少年郎膚色白皙,眼圈一紅特別明顯,蘇錦見了,笑他:“沒出息,兩張餅就讓你感動成這樣,若不是需要你起大早去佔地方,冰天雪地的,你以爲我會管你”

    她越這麼說,阿貴越受不了,背過去抹眼睛。

    蘇錦笑。

    阿貴狼吞虎嚥抓緊時間喫餅喝湯,蘇錦將兩牀厚被子搬到驢車上,再往被子裏塞了兩個暖爐。這鬼天氣,撒尿時水還沒落地恨不得就凍成冰,她可不敢讓阿貴站在街頭傻等,驢車往那兒一停,阿貴還可以躺在車上睡個回籠覺。

    喫完飯,阿貴開始搬包子,一次就能抱十蒸屜。

    頭次開張,蘇錦讓阿貴先搬二十屜,兩百個包子,雖然她估計應該賣不完。

    “這個帶上,冷了喝一口。”

    阿貴出發前,蘇錦將一個用舊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小陶盆塞給阿貴,裏面是淡雞湯,剛出鍋的。

    阿貴頭上戴着皮帽子,脖子上裹着厚圍脖兒,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老闆娘。

    蘇錦狠狠拍了他一下:“傻愣着幹什麼,趕緊給我搶地盤去搶不着我把你剝了熬湯”

    阿貴笑得眼睛眯了起來,鞭子一甩,趕着滿載的驢車出發了。

    .

    地盤佔了,蘇錦趕在天亮生意開始起來前過去就行,雙手插進袖子跑回房,捨不得冰兒子,這次蘇錦鑽進了丈夫的被窩,哆哆嗦嗦地拱進馮實懷裏,直把馮實冰的也哆嗦起來,抖着抖着,夫妻倆就疊在了一塊兒。

    忙完早上這一通,只等賣包子就好了,蘇錦心裏痛快啊,一痛快就“放聲高歌”。

    上房蕭震好不容易重新攢了點睡意,這下又不用睡了。

    舒舒坦坦地補了一個時辰的好覺,蘇錦起來了,對着她特意從揚州帶來的銅鏡仔細梳妝打扮。

    快打扮好,瞥見馮實要起來,蘇錦疑惑道:“你做什麼”天還黑着,馮實去軍營不用起太早。

    馮實瞅着媳婦道:“我送你過去。”

    千戶府距離城門主街有段距離,黑漆漆的,馮實怕他美豔的小媳婦被人搶了。

    蘇錦挺感動,小兩口胳膊挽着胳膊,依偎着出了門。

    所謂主街,就是從城門口進來的那條街,小攤鋪們做的就是來往百姓、商旅的生意,而任何一個地方,做生意的攤主都是那批老面孔,時間一長,彼此之間就形成了默契,這塊兒地方是你的,那塊兒地方是我的,大家按照這個規矩來,不爭不搶,省下來的時間用來睡覺,多好。

    如果出現新人不懂規矩,衆人會一致對外,吐沫星子一噴,新人多半就會識趣地躲到犄角旮旯擺攤,或是換塊兒地方。當然,新人們也不一樣,有的新人膽小,有的新人彪悍膽大,能不能站穩腳跟,全靠本事。

    阿貴吃了老闆娘的愛心烙餅,喝了老闆娘的愛心雞湯,還睡了老闆娘親手爲他鋪的愛心被窩,被窩裏還塞了兩個熱乎乎的暖爐,當然要佔最好的地盤。驢車停在角落,鐵桶竈早早擺好了,就擺在西街路邊中間,周圍唯一還能與此處媲美的,就是對面的東街,但東街迎風,吹臉

    但阿貴不知道,他佔的是彰城小攤霸王吳有財的地方。

    說來也巧,吳有財賣的也是包子,而吳有財敢在這裏稱霸,仗的就是他親弟弟吳二爺是彰城衛北城千戶李威的心腹,掌管千百來號精兵。與大官相比,吳家不算什麼,但在小販裏面,吳有財就可以橫行霸道。

    既然是霸王,吳有財想什麼時候擺攤就什麼時候擺攤,幾乎每天都是最晚到的。

    這早吳有財還在被窩睡覺,他的夥計先來擺攤,驢車拉過來,好傢伙,居然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計佔了吳家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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