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羞澀的輕啄淺觸,綿綿蜜蜜, 跌進心間, 便勝卻人間至美的春風繾綣。
待到雙雙白髮皓首, 十指相扣回望年少,談及當年那時的心甜意洽,仍會齊齊紅了面頰。
那一幕, 終會是你韶華正好的年歲裏,最溫柔的記憶。
此刻整個人已燙到快冒煙的羅翠微心中卻想大聲疾呼
話本子都是騙人的
個鬼的“春風繾綣的溫柔”
個鬼的“一記羞澀的淺啄輕觸”
她親身體會的這初次親吻, 分明更像一場龍戰魚駭的殊死搏鬥。
雲烈的這個親吻來得又急又狠, 全然似攻城掠地一般。
她的頭被牢牢捧住, 無路可退。
她的脣被銜住, 她的舌被捲去, 就連她氣息也被徹底霸佔。
足以叫人羞赧到心魂顫慄的含脣吮舌、相濡以沫, 來來回回, 如野火燎原, 似驚濤拍岸。
直到她覺得自己周身上下、每一道骨頭縫、每一根頭髮絲兒裏全滲進了他的氣味, 她才感覺脣上的力道漸軟。
如忽然躁動暴起的猛獸終於被馴服, 又或者是,暫且喫飽喝足。
可憐羅翠微此時已面紅欲燃, 心如擂鼓, 頭重腳輕。
“我頭暈, 我腿軟,”她有氣無力地擡手抵住他的肩頭,顫聲輕道,“我認輸”
被吮到灩灩泛紅的秀脣軟弱開闔,嬌聲告饒;如蝶翼般的墨睫輕翹,顫顫撓過他的臉。
雲烈漸斂着重且急亂的喘,薄脣輕貼着她的脣畔,沉嗓喑啞:“做人怎麼可以輕易認輸鬥志如此渙散,更需勤加練”
“你給我閉嘴,”羅翠微弱弱笑着直往後仰,“仔細我真的打你。”
他一手滑下托住她的後頸,另一手環住她的腰背,“認輸過後又要反戈一擊那你這算詐降,若是在”
許是見他又想纏過來,她驚慌地擡手封住了他的嘴。
雲烈悶笑着將她撈過來靠在自己懷裏,急促的心音漸趨安穩。
靜默的相擁良久,他低頭在她耳畔沉聲道:“怕你刁滑耍詐,必須先說好,若你打算叫我沒名沒分,我就”
“堂堂昭王殿下,竟追着姑娘討名分,”羅翠微被他鬧得方寸發軟,笑倒在他肩頭,“好啦,一定給你有名又有分的。”
她從來就是個很痛快的姑娘,一旦想明白了自己要什麼,她就無畏無懼。
昭王府一貧如洗算什麼
她既能臨危受命扛起羅家,硬生生撐到如今羅風鳴漸漸長起來,那就一定會有法子讓雲烈擺脫率部啃地皮的悲慘命運。
“所以,你這就算是向我求親了”雲烈自說自話地點了頭,委曲求全似的,“好,答應你了。”
羅翠微傻眼,片刻後才哭笑不得地輕踹了他一下:“真想瞧瞧你那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
雲烈脣畔帶着含糊的笑,擡眼望着天,耳尖紅透,“那你看鏡子就是。”
羅翠微愣怔半晌,突然環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窩裏,笑出了聲。
原來,話本子裏也不全都是騙人的。
她忽然相信,這一幕,終會是自己韶華正好的年歲裏,最溫柔的記憶。
那你看鏡子就是。
就是這個人,總是猝不及防喂她滿口糖的混蛋,沒錯了。
她想與他並肩走過漫長歲月,直到雙雙白髮皓首,十指相扣回望年少。
沒來由的,她就是有種預感
這或許是她此生做的最大一筆生意。
穩賺不賠。
翌日午後,羅翠微隨雲烈前去面見顯隆帝。
其實無需多言,兩人之間那濃到化不開的蜜味,真是隔着八里地都能將人齁到虎軀一震。
顯隆帝膝下兒女衆多,雲烈並不得他格外愛重,但到底還是他的兒子,他沒打算在此事上做惡人;先前之所以不肯答應雲烈請他幫忙提親的要求,無非就是喫不準羅家這姑娘究竟是何想法。
畢竟他是全天下最丟不起臉的人,若是替兒子求親被人拒絕了,那還怎麼好好做這皇帝
今日看出二人之間與先前大不相同的端倪,他自也就心中有數了。
既雲烈對這姑娘珍而重之,非要以“提親”之儀來辦此事,而這羅家姑娘顯然也已定了主意,他老人家也樂於成全一樁佳話。
閒敘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雲烈也大差不離地探明瞭他這皇帝老子的心思,便行了辭禮,攜羅翠微退出行宮主殿。
走出老遠,羅翠微見四下無人,這才靠近雲烈身畔,委婉感慨:“方纔我聽着那意思,陛下的後宮似乎熱鬧得有些過頭啊。他當真分得清誰是誰嗎”
雲烈輕嗤一聲,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別說後宮,就是內城裏的皇子皇女們,年紀很小的那些個,他有時都分不清誰是誰。”
說出去都沒人信,卻偏就是事實。
不過,顯隆帝自己有時會分不清,倒也沒什麼大礙,畢竟他身邊有的是會替他分清的人。
羅翠微心中暗暗嘖舌,半晌後倏然警惕地轉頭瞪向雲烈。
察覺她的目光,雲烈不待她出言,便立刻淡淡瞪回去:“我跟他不一樣。”
“噢,也是,”羅翠微點點頭,目視前方,“娶多了你也養不起。”
這話在某種層面上來說倒是事實,雲烈被她噎得不知該怎麼接,只能無奈笑瞥她一眼。
提到這個,羅翠微有些尷尬地輕咳了兩聲,輕晃了晃與他交握的手。
“你前兩日說,之前別人送到你府上的年禮錢物,你都記了賬,要還的”
“嗯。”
既已在心中認定羅翠微是要與自己共度此生的人,雲烈在她跟前真是窮得愈發坦蕩了。
“大前年你臨川軍的人在松原城外借過五車糧,”羅翠微悶聲笑道,“若也記在你的賬本中了,回頭就銷賬了吧。”
雲烈腳下一怔,面上呆了呆,接着就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竟真是你的。”
“你們原本揣測的債主人選,除了我,還有誰”羅翠微腦子轉得快,瞬間就理清了他話中的隱情。
如此一來,她就能明白雲烈當初爲何肯勉爲其難地接見她了。
是因爲推測她或許是債主之一,這才勉強給她個面子。
“還有,黃靜茹。”雲烈斟酌了一瞬,還是決定坦誠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