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家主的責任與束縛太多,而羅翠微天生是個擅攻不擅守的。
譬如這三個月來,憑一己之力讓昭王府從無到有,遠比讓她守住先祖傳下來的基業更讓她覺得滿足與驕傲。
不過,這些事她不覺得有必要向黃靜茹說明。
“將來京中商界還有沒有羅翠微的名號,我無所謂,”羅翠微懶得與她再講什麼道理,“你若覺得你贏了你高興就好。”
說完擡腿就走。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黃靜茹冷聲道,“羅翠微,我想了這幾個月,終於想明白了你當初爲何接近昭王府。”
羅翠微腳下一頓。
“當時你是想從昭王殿下那裏借道,讓你家商隊自軍陣防區繞過鬆原,對吧”
“你想說什麼”羅翠微並未回頭。
“雖我不清楚你最終爲何沒有動作,可我猜,昭王殿下應當還不知你最初的打算,”黃靜茹的笑聲裏有些得意,“若他知曉內情,你倆接下來的大婚之禮,還能不能成了”
羅翠微淺淺蹙眉,沒再應聲。
“如今京中貴胄世家都在傳,說娶妻當娶羅翠微,可若讓人知曉你最初的算計是如何冷硬,根本沒顧忌過若是事成,會將昭王府與臨川軍拖進怎樣滅頂的泥淖中”
黃靜茹回身望着她僵硬的背影,笑得複雜,“即便大婚如期,昭王殿下他,還能待你如初麼”
“你黃大姑娘做事,從來是無利不起早的,”羅翠微回頭,面無表情地覷着她,“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京中商戶的同輩人中,原本能被我瞧得起的對手,就你羅翠微一個,”黃靜茹坦誠道,“我得讓你做不成這昭王妃,纔好讓你回到咱們兩人對陣的戰場上來。”
“承蒙擡舉,我定然是十輩子沒做過好人,纔不幸成了被你瞧得起的對手。”
羅翠微哼笑一聲,舉步離去了。
出了徐家大宅後,羅翠微讓夏侯綾先回羅家,自己則乘車回昭王府。
上了馬車,卻見雲烈正懶懶斜倚在坐榻上,羅翠微不禁一愣。
“你怎麼來了”
許是先前黃靜茹的胡攪蠻纏之言讓她心中有點亂,她壓下心中淡淡的無措,走過去坐到雲烈身旁,窩進了他的懷裏。
被她這難得的主動鬧得有些受寵若驚,雲烈回擁住她,玩笑道,“你先動手的啊”
“我又還沒說要問你討二十車糧,”雲烈一慌,忙收起調笑,訕訕緊了緊手臂,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在徐家受欺負了”
羅翠微怔怔看着他那不自知的溫柔神色,胸臆揪起一股酸楚痛意。
她很清楚,事情若是從黃靜茹口中傳到雲烈這裏,只怕不知要如何添油加醋、黑白顛倒,倒不如索性自己先坦誠了,以免後患。
可話到嘴邊,她卻又像是被誰卡住喉嚨似的,就是說不出口。
其實方纔黃靜茹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最初她在算計借道臨川時,是很清楚如若事情敗露,會給昭王府與臨川軍招來多大的禍端。
可那時的雲烈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可以借力互惠的對象,她是真的沒有顧忌對方的死活。
雖她後來及時醒悟收手,也算懸崖勒馬,並未當真那樣去做,可畢竟最初的心思,確實就是那樣的不端正。
若雲烈知道她最初的接近是懷着怎樣冷血惡意的算計,她不確定他還會不會用這樣溫柔的神情擁住她。
憶起兩人之間的種種前事,她無不自嘲地發覺,打從兩人認識之後,她種種與平常全不相同的軟弱、茫然與慌亂,似乎皆是因他而起。
“徐家老太太,給我吃了好大一盤豌豆黃,”她眼中有淚吧嗒滑下,“連口茶也不給喝,甜齁了。”
聽她說了是這樣的小事,雲烈心中一鬆,又好氣又好笑。
大掌撫上她的臉頰,以拇指輕輕拭去她面上的淚珠,心疼道,“是不是傻喫不下不會跟人直說”
“老人家嘛”她攀着他的手臂坐起來,抹了抹臉,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想,那件事要說清楚、講明白,似乎不是三言兩語就行的,還是等待會兒回到昭王府再說吧。
許是見她神色怔忪,雲烈眉心一爍,笑意叵測地將臉湊近,鬧她,“我有法子能幫你解解甜膩,只要你同意不扣我五車糧。”
那薄脣徐徐貼近,說話間的溫熱氣息夾雜着淡淡的藥膏清香,惹得羅翠微長睫一顫。
“好,不扣。”羅翠微像個視死如歸的戰士,兩腮似映了落霞,卻應得很是痛快。
她這與平日不太相同的反應使雲烈放下的心重又吊了起來,又知她倔強,一時半會兒必然探不出她究竟爲何煩惱不安,於是他便發了狠似地,以脣舌重重纏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