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出了小院,慢慢往新城那頭去。

    這村子裏新城不過兩三裏,通常不出半個時辰就能到,不過羅翠微眼下不能疾走,夏侯綾便也放慢了步子,陪着她慢悠悠晃過去。

    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羅翠微漸漸就將早上的尷尬拋諸腦後了。

    “阿綾,對不住你了,你一來就趕上我躲懶,來了這半個月,竟沒一日得閒的。”羅翠微捏着手中兩個溫熱的烤橘子,有些自責。

    “可眼下我這兒全是小打小鬧,淨給你些跑腿傳話的瑣碎活,將你大材小用了。”

    夏侯綾詫異地扭頭瞥了她一眼,“你這說的什麼話,替你分擔事情原就是我該做的,不分事情大小。”

    “父親曾說過,待羅銳他們長起來後,若你自己願意,便由你任意挑一個地方的分號做掌櫃,或你要自立門戶都可以,”羅翠微笑着拍了拍夏侯綾的肩,“家中都知道,你是可以獨當一面的。”

    羅家爲夏侯綾他們這些人劃定的職責是死士,卻只是爲了以防萬一、確保繼任家主性命無憂,並未打算將他們的一生都綁死。

    “很多年前我請卜師卜過自己的命盤,”夏侯綾不以爲意地笑笑,隨口道,“是護命。所以我從沒想過自立門戶或旁的那些”

    無意間起了這話頭之後,她纔想起自己是爲什麼來的,當即便住了口。

    對她話說一半就戛然而止的異樣,羅翠微並未多想,只是不豫地皺了眉,拿手中的熱橘子去燙了她的臉。

    “瞎說命盤這種事全是神神叨叨、似是而非的,你聽聽就算了,還真打算被牽着鼻子走呢”

    “是是是,”夏侯綾敷衍地應下,笑道,“我替你剝橘子吧都要涼了。”

    羅翠微順手將那個橘子塞到她手中,卻又接着道,“從前還有卜師說我是襄命,只能輔旺他人,在哪裏都坐不成主位呢,我信他個鬼啊”

    那時羅翠微才十幾歲的年紀,出於好奇,便請卜師卜了自己的命盤,可她卻並不信的。

    在她看來,每個人的一生中會遇到許多事,會有許多抉擇機會,一個人最終會活成什麼樣的命運,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

    丹砂黃紙上的那些批語,沒資格早早論定一個人的一輩子。

    “也是,”夏侯綾悶笑着將橘皮剝成花,掰下兩瓣遞到她脣邊,調侃道,“任誰瞧着你與殿下平日裏在家的模樣,都知你纔是主位,他簡直被你壓得死死的。”

    “我可沒壓他。”羅翠微將那兩瓣橘子吞下去之後,忽然覺得自己這話似乎有點歧義。

    再看夏侯綾的目光,總覺得她在偷笑。

    昨夜某些風光迤邐又不可語於人前的畫面倏地浮現在腦海中,羅翠微面上陡地一紅,惱羞成怒道,“他、他也沒壓我”

    自夏侯綾來了之後,羅翠微將許多事都交給她打點,自己已有十來日沒進新城了。

    今日再來,見城中許多宅子已有了框架,街巷錯落的景象也漸有了模樣,她的心情便無端愉悅許多。

    “方纔遠遠一望,似乎連市集上的攤販都比上個月多些了,”羅翠微笑眯眯地扭頭對夏侯綾道,“說不得將來能繁華得比肩京城。”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就往昭王府那座宅子去。

    夏侯綾樂呵呵地點頭,目光卻驀地頓了頓,“怎麼昭王殿下也過來看建宅進度嗎”

    順着她的目光,羅翠微瞧見雲烈帶着宋玖元等一干人,似乎是也往宅子那頭去的。

    雲烈也瞧見了她倆,當即駐足,眸中噙着淡淡笑意。

    他那目光無端讓羅翠微又想起昨夜的事,登時臉紅到耳根,可這衆目睽睽的,她又不能扭頭就走,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去。

    “你今日不是去查看城防了嗎”

    雲烈盯着她的紅臉,很顯然猜到她在尷尬什麼,隱着笑回道,“早上去看過了,方纔談了點事與傅穎有關,正好過去找她確認一下。”

    傅穎的宅子就在昭王府宅子的隔壁,也算順路了。

    衆人識趣,紛紛落後幾步,讓羅翠微與雲烈一道走在前面。

    羅翠微回頭看了看,轉回來嗔了雲烈一眼,很小聲地抱怨道,“都怪你,害我早上在陶音面前丟臉。”

    手中還剩一顆路上沒來得及喫的桔子,被她捏得皮都快皺了。

    “牀單”雲烈抿住脣,忍笑忍得肩膀發抖。

    “你這沒臉沒皮的傢伙”她面上更燙,磨着牙就想擡腳踹他。

    雲烈趕忙咳嗽兩聲,“這大庭廣衆的,別動手動腳啊,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

    “這麼多人看着,我纔不信你敢耍什麼流氓花招。”羅翠微哼了一聲,甩了個嬌嬌的白眼送他。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正在建的宅子門口,隔壁就是傅穎的宅子了。

    夏侯綾走過來站在羅翠微身後,而宋玖元他們幾個則站到了雲烈身旁。

    “你忙去吧,”羅翠微擡手指了指隔壁傅穎家的大門口,又指了指自家大門,對雲烈道,“我進去看看,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去,不等你了。”

    雲烈點了點頭,卻攤開大掌伸到她面前,“那顆橘子,給我吧。”

    “你要喫”羅翠微詫異地將那顆橘子放到他掌心,小聲道,“都涼了。”

    雲烈挑了挑眉梢,目光灼灼地直視着她,頗有深意地“體貼”道,“我怕你手痠。”

    在場其他人自是聽不懂這啞謎,只道這昭王殿下對王妃殿下未免呵護得過分,不過就是拿一顆橘子,怎麼就手痠了

    羅翠微卻很明白,他這是在提醒她,昨夜她的手有多“辛勞”。

    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這混蛋流氓了一把,她卻只能喫個啞巴虧,不能還擊半個字,實在是叫她扼腕抓狂。

    她的臉早已紅得快要滴血,除了瞪他之外一時又無計可施,只好一言不發地轉身就往自家大門走。

    望着她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雲烈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他當着人前不敢耍流氓花招

    不可能的。

    “對自家妻子耍流氓”這種事,昭王殿下無師自通,“花樣”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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