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染也沒想過還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和顧豫澤這樣相處,僅僅只是因爲懷禮。而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各自還留下些什麼。就連一直照顧懷禮的護工,都沒有意識到這兩個人早就已經走到了陌路,依舊以爲還是以前那樣的恩愛夫妻。蘇懷染對顧豫澤,是有恩情要還。以至於就算現在他做了這些事情,她卻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就像她說的,只要兩不相欠就足夠了。後來,護工帶着懷禮回去。分別的時候男孩的眼睛看看自己的姐姐,最終還是停留在顧豫澤身上,似是並不願意與之分開。蘇懷染在男孩面前慢慢矮下身子,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臉頰,小聲說:“姐姐過兩天再過來看你好不好”她停頓了片刻,又道:“下次姐姐就來帶你回家了。”聞言,顧豫澤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目光中有些複雜。結婚的這三年裏,顧豫澤不是不知道他放不下懷禮,其實也只要他一句話,顧家就算養着這個孩子又能如何但他心裏有些私心。那時候他想着他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何必要這樣一個沒有血親關係的弟弟來分走她的愛然而如今想來,以前也只是以前。誰都沒想到會走到現在這樣的地步。護工把懷禮帶走,留下他們兩人在原地沉默以對。“你現在住在哪”顧豫澤率先出聲打破此時的沉默。蘇懷染側眸看他,聽着他這理所應當的語氣,其實應該是會生氣的,的但現在想想卻覺得沒了必要。“如果是來找我商量離婚的事情,我會告訴你我住在什麼地方。”她嗓音清淡如是說着。男人冷哼了聲,就連眸子裏片刻前生起的溫度也瞬間轉涼,他的態度彷彿在讓她死了這條心,他不會同意離婚。話不投機半句多,蘇懷染和他之間除了懷禮之外真的不會再有共同話題。她說:“豫澤,我耗得起的時間比你長,我只不過還有懷禮一個人,你不一樣。”蘇懷染願意陪着他耗下去,她也沒想着以後還能再遇上什麼良人,無論是婚姻還是單純地感情二字,她都碰不起。並且輸不起。顧豫澤睨着她,語氣並不佳:“我們一天沒離婚,你就一天還頂着顧太太的名分,好自爲之。”又是一場不歡而散。蘇懷染站在原地看着他轉身大步離去的身影,心頭涌上的疲憊。直到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她才發現眼前有些模糊不清。她用手去輕拭眼角,是眼淚。有些忘了當初她和顧豫澤到底是怎麼走到一起,他接受角膜移植手術的恢復期內,她一直都陪在他身邊。那時候顧豫澤大概是不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直到他重新看見的那天,才知曉曾經見過。她單純是爲了弟弟,而他卻沒有漸漸生出了別的情愫。男女之間的感情說複雜很複雜,說簡單卻也真的很簡單。也不知是哪天,顧豫澤突然對她說小染,我缺個太太,你願意嫁給我嗎那時的蘇懷染除了生活,不再有其他的任何幻想,不會像曾經那樣還想着什麼愛情,那個字更是碰都碰不得。只想要一份現世安穩。後來,顧豫澤幾乎是在家裏所有人的反對下娶了她。現在想來,那時候的顧豫澤是對她格外的珍惜,新婚之夜只因爲她不願意,在摸到她眼角的眼淚後,他在她耳邊說了句抱歉,獨自去了客房裏。他說,娶她沒有其他原因,就是想要讓她不那麼辛苦。非要說原因,就算在用了她已故母親的這一雙眼睛上。後來,即使蘇懷染知道自己這段婚姻是病態的,卻被她當成了救贖。終究還是會走到頭的。一直到天黑的時候,蘇懷染才準備從醫院裏面出去。她拿出手機時發現有一條短信,並未有備註姓名的一串號碼,可她知道是誰。是三個小時以前的訊息,很簡短的四個字今晚過來。蘇懷染的指尖有些發抖,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恐懼,絲毫沒有猶豫就把這條短信就刪掉了。他說過,要她像條狗一樣乖。晚上七點,蘇懷染回到江潯安的別墅裏。客廳裏面燈火通明,看似安靜的和往常一樣,卻隱隱地讓她心頭有些不安的情緒。年輕的女管家看到她回來,面上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得體笑容,提醒道:“江先生讓你回來了直接去找他,他在樓上。”蘇懷染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言罷,女管家就轉身走出客廳。其實江先生並不喜歡人多,在這裏誰都知道二樓是江先生的私人領域,一般情況下也沒有人會上去。誰都知道,唯獨,蘇懷染不知道。她站在旋轉樓梯前,遲遲沒有邁出這一步,興許是先前這裏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於痛苦,以至於只要在這裏站着都會不由自主的發憷。蘇懷染慢慢走上樓,書房的門半敞着,她敲了敲門,聽到裏面的男人冷淡的應了聲,這才推門進去。江潯安的手邊放着一疊文件,他將視線從這些文件上移開,最終停留在她身上。“白天去了什麼地方”江潯安語氣平漠,只是那略顯薄涼的眼角帶着幾許霜寒。她愣怔了須臾,如實回答道:“醫院,看我弟弟。”江潯安沉吟片刻,慢條斯理道:“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還有這麼個弟弟。”“是我養父母的兒子,今年八歲。”言至此,蘇懷染有些悵然。以前她好幾次都說會讓他見見她的家人,可這麼拖着拖着,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男人的眸底深處藏着不爲人知的暗潮,就如同在他這波瀾不興的外表下隱藏了的那些情緒誰都沒再說話,氣氛陷入了一陣死寂之中。江潯安修長的手指敲打着書桌,他擡眸睨了她片刻,忽而意味不辨道:“多久沒見過你媽我是說,喬臻。”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時,蘇懷染心裏感覺到了些微的刺痛,那是她親生母親的名字,此時聽着,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蘇懷染自認爲性格還算好,到至今也沒有什麼真的去怨恨什麼人,只是對於這個生她的女人,她是有些恨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僞裝出一幅平靜的樣子,說:“有好幾年了。”“是嗎”男人睨着她的眼睛,溫涼深邃的眼底逐漸變得刻薄譏誚,“那我帶你去見見她如何”他的聲音並不大,可她卻猶如被嚇着一般,立刻搖頭。“不,我不想見她。”“爲什麼不想見她如願嫁給我父親,做了幾年的豪門太太,沒有給你什麼好處”他的語氣越發薄涼,看着她的目光也逐漸犀利。蘇懷染垂在身側的手心裏早就已經冷汗涔涔,她兀自低聲說着:“我們很久沒聯繫過”江潯安帶着一身清寒起身走到她面前,拽起她的手臂就往外面走,嗓音清冽凜然:“我勸你還是去看她一眼,到底是生了你的人,沒準以後就沒了機會。”她怔住,訝然看着他問:“什麼意思”他並沒有回答她,眼角眉梢間盡是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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