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們要互相虧欠 >042、夢醒時分
    從報告廳裏出來之後,先前的人潮也早已散去。雲大經濟院的報告廳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經歷過如此盛況,也就再次說明了有些人或許生來就是被人仰望的,讓人無法觸及。四年前的蘇懷染一度認爲自己很幸運,認爲大概是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才能遇上江潯安,而後來事實證明,只是造化弄人。下午五點,她準備離開雲大。放在包裏的手機恰好在此時響起振鈴,蘇懷染看了眼,是江潯安。她的眸色裏不經意間有些閃躲,哪怕這僅僅只是一通電話罷了,也在害怕他們這段不應該存在的關係,會被衆所周知蘇懷染幾步走到無人的角落裏,劃開接聽鍵:“江先生,有什麼事嗎”不鹹不淡的語氣,疏離到了極致。“走出來,西門建淮路口。”男人的聲音亦是薄涼冷淡,不帶絲毫感情。“好。”她應下。隨後,電話那頭的男人就已經將通話切斷。蘇懷染擡頭看了眼頭頂的天空,很難得的藍,空曠得看不到盡頭,可她心裏卻裝着太多太的壓抑,沉悶煩躁。她在雲大待了四年,對附近的路很熟悉,找到江潯安的車子很容易,就那麼低調的停在路邊的角落,可這輛車的價值,註定了無法低調。蘇懷染看了眼四周,她腳下的步子遲疑着,只差了一個人行道的距離,對她來說卻顯得那麼煎熬。做賊心虛的人不自然的神色往往都直接寫在臉上,蘇懷染直到上車坐下之後依舊在忐忑着會不會有人看到了。司機發動車子,駛離這個地方。一直到離着雲大很遠很遠的距離時,蘇懷染臉上的焦慮神色才漸漸消散。而這一切都落入了江潯安的眼底,他冷眼睨着她的不知所措和緊張,也知道她這些情緒因何而來,卻就是冷眼看着,莫名的有種類似於報復的快意。他輕咳了聲,繼而淡淡開腔打破此時的沉默:“你父親的事情現在怎麼樣”蘇懷染回了神,理了理頰邊散落的髮絲,掩飾起眼眸中的尷尬,“昨天我才見到他,律師說目前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謝謝”話音有些微的停頓,她視線對上他清寒的眼眸,就又想起了昨晚他在電話裏說,她的道歉和道謝一樣,都不值錢。江潯安倒也沒介意,他忽而像是想起什麼,從皮夾裏拿出一張卡遞給她。“密碼是初始密碼,六個零,記得自己改。”若是按照戲劇性的劇情發展,一貫都會出現拒絕的戲碼,可蘇懷染不會。她絲毫沒有猶豫收下了,“謝謝。”蘇懷染的工資在這座城市裏並不算高,而她從顧家出來之後的所有積蓄也都花在了懷禮和父親身上,她當然不會拒絕錢,就像四年前那樣,江柏延的那五十萬,她亦是沒有猶豫就收下了。而她現在收了江潯安的卡,也在麻痹的提醒自己,她和他就該是這樣的關係,她用他的錢,是理所當然。既然都已經當了表子,又何必矯情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江潯安目光淡淡的看着她說:“你也可以把懷禮帶去我那裏。”蘇懷染的目光有一瞬的愣怔,可只是一瞬,因爲這句話而泛起的漣漪又重歸於平靜。她搖搖頭,“不用,我可以讓他在我住的地方就行。”“你有能力照顧好”江潯安一針見血地冷聲說。她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在顧家的時候是因爲婆婆本就對她有看法,若是再把懷禮帶回來,她倒也不是害怕自己的日子會不好過,而是害怕倘若真的一意孤行把懷禮帶回來,他也會跟着受到一些冷眼相加。以至於哪怕再不放心,她也只能請護工照看懷禮,自己則是有時間的時候就去多陪陪他,而在很久以前,顧豫澤也會陪着她一起。過去的事情到底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我可以盡力照顧好他,不想多欠你這一個人情。”她的神色裏露出疲憊的情緒來,可這說的卻是實話,她已經把自己的姿態降到了塵埃裏,能少欠他一次算一次。聞言,江潯安的眼角漾開幾許淡漠的嘲諷,道:“左右也不差這一個人情,慢慢還。”蘇懷染低垂着眼睫,沉默着,有很長時間沒有再說話。車上本就安靜的氛圍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這樣的場面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還真的不是稀罕事,經常會因爲一句話而陷入僵局,卻也常常是因爲同樣的事情,這樣的日子讓她覺得異常的疲憊。她欠他的這到底是誰欠誰,也沒有人能夠判斷的清楚。蘇懷染今天晚上還是在江潯安的房子裏住了下來,每到夜晚她就會開始微微害怕,也不敢睡那張牀,只敢蜷縮在沙發上,一夜到天亮。一想到此時此刻和江潯安同處一個屋檐下,心裏就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感覺。她只要一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在什麼地方,就能把自己的身份清清楚楚的想明白,她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是人人喊打見不得光的存在。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一片刺目的白色,無論是睜開眼睛還是閉着眼,都是這死寂到荒涼的顏色。還有人在她耳邊用沒有起伏的語氣說: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而那時的她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平靜,沒有大哭,也沒有吵鬧,似乎就是理所應當的接受了這樣一件事情。這個孩子本就不應該存在,確實沒了也好那時候的蘇懷染故作堅強沒有在人前流眼淚,而在此時的夢中,卻是哭的難以自已。彷彿這輩子經歷過的痛,都不及那短短時日裏所承受的一切。房間裏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分不清楚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此時有人溼熱的脣親吻着她的眼睛,一點一點吻去她眼角的淚,可她的眼淚卻像是完全止不住,永遠也拭不盡。“潯安”她半夢半醒地喊出這個名字,帶着幾分朦朧不清的哽咽,下意識地想要去抓住那一份屬於自己的最後溫暖。那一晚上,蘇懷染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又夢到江潯安親暱地在她耳邊喊她一聲小染是記憶裏那份寵溺的語氣,卻也只存在於夢裏,甚至往日裏她連回想都不敢。夢醒時分,均化爲一片虛無。蘇泯生的案子在向着最好的走勢發展,果然這世上只有弱者走投無路的無奈,沒有強者辦不成的事情。權勢這個東西聽着俗,卻真是好東西。而這幾天江潯安也沒有再回來,反而讓她覺得輕鬆自在了很多。蘇懷染喜歡學校裏的這份工作,大概是這裏有她過去那些好的回憶,避世的好地方。冬季的天色暗的早,等她下班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昏暗暗了,再加上天氣很冷的緣故,她摟了摟衣服,就只想快些回去。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子忽然對她閃起了燈光。蘇懷染看過去,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她的記性好,那輛車的車牌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果不其然,一個女人從駕駛座的位置推開門向她走來。是陸央。而蘇懷染之所以認識這輛車,也是因爲這是顧豫澤車庫裏停着的。有些人有些事,並不是她想避就能避的了,就像現在,總有禍端主動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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