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止是一段日子,未來我們會一直一起活下去。”渾濁眼睛逐漸變得清明,一絲笑容浮現在骯髒的臉上,田偉業平靜喃喃:“不要擔心,兒子一定會好起來,至少狩獵找食的責任以後兒子會一力承擔,以後我不再叫田偉業,對了,我就叫大頭,是小時候你給我取的小名,嗯,田偉業已經死了,現在娘你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日後咱們母子倆相依爲命,倘若運氣好,遇上一個善良而又不嫌棄我的女人,兒子會與她生一羣孫兒繞膝您的腿邊,咱們一起平淡而充實的活着。”
中年婦人沒有說話,只是流着淚拼命點頭。
兩個人一輛舊木車,婦人佝僂而費力的推着車上骯髒的男人離開,在這混亂街道上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是,他們的影子在陽光下拖得很長,很長。
流言四起
不,流言威力早就超過了曾經的田偉業,現在的大頭所看到的表相。
當它彙集到一定程度時,早就不再僅僅是流言。
當打油詩在帝都開始出現後,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很多人開始逐漸關注,最基層武者們在聽到這些流言後,開始互相打聽流言背後隱藏的真相,真相快速被這些基層武者打探清楚,並如插上翅膀般在他們中間散播。
處於底層武者們的憤怒被快速點燃,而且越燃越旺。
他們大部分都是粗人,而且來自於王朝最底層,引起他們強烈共鳴的是孟小虎身世,一個自由民一步步走向高位,他們更清楚會付出什麼樣的努力與辛酸,孟小虎的戰功,沒人可以隱瞞,也無法隱瞞,親身參與過獸潮防禦呀的普通武者,更清楚在戰場上,死亡離他們有多麼近,而孟小虎在戰場上所做的一切,讓他們只有崇拜與擁護。
但如此一個少年武者,在帶領那麼多人活下來後,居然面臨着被王室斬殺的命運,原因僅僅是因爲他殺死了那個出賣王朝,放獸潮進入王朝國土的九殿下他們不服,絕對不服。
因爲不服與憤怒,這些基層武者開始罷工,他們成羣結隊,不願意再繼續履行他們的日常職責。
每日巡邏與守衛帝都的武者,一日比一日數量減少。
甚至有時候,一組明明應該有千人的巡邏隊,只有零星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幾十人,這幾十人分別都是來自於貴族世家。
底層武者團聚起來用行動傳達的抗議,事實上,也以更快速度席捲向聚集在帝都逃難,數量更龐大的自由民。
自由民個個心思都相當簡單,沒有權利爭奪,他們聽入耳裏的零星,關於這首打油詩中主角孟小虎的遭遇,輕鬆點燃他們心中的憤怒與負面情緒,尤其當知道,孟小虎在戰場上殺死整個暴雨鎮的貴族,原因不過是爲了救下更多無辜自由民,以殺立威,讓一直拖累撤離大隊伍的貴族們聽命時,這種贊同感上升到極限高度。
不滿開始發泄。
尤其當基層武者大規模開始罷停原本維持秩序的巡邏後,這種發泄一波猛過一波,自由民開始自動彙集成羣,聯手用最原始卻絕對有效的方式攻擊帝都的小貴族家族,用石頭砸開他們的房門,仗着人數優勢,搶奪其儲藏起來不肯拿出來救援的糧食。
既能用此行動表達對於貴族階層如此對待他們英雄的不滿之情,又能填飽肚皮,何樂而不爲,這樣自發形成的隊伍,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龐大。
帝都之亂,甚至高於災難中以及災難剛剛結束時。
流言,猛於虎
在某種情況下是如此。
也是因爲這種混亂,整個金戈王朝的上層,無形的爭鬥更加激烈,整個上層的掌權貴族們涇渭分明成爲兩派,一派完全支持孟小虎,並要求不僅宣佈他無罪,還應該給他的戰功最高賞賜,不能寒了所有武者的心,另一派則死死咬住,孟小虎親手斬殺皇甫奇一事,要求將他斬殺,以維護王室尊嚴,堅定站在王的一側。
有一些頗有身份的老貴族,甚至因爲意見不同,不顧顏面,在爭吵到最激烈時,如地皮無賴般挽袖子大打出手。
這些貴族們表現得如此激動,最根本的原因還並不是完全來自於帝都大混亂所帶來的壓力,而是來自於王朝南部,佔王朝四分之一總面積的區域亂相。
星城南路大軍駐紮地,當留守武者戰士們聽到孟小虎回到帝都後不平待遇,甚至已經直接入獄後,反應之激烈,超出了所有人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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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沉默的抗議,直接讓整個王朝南部區域陷入徹底癱瘓。
最倒黴的不是自由民,而是南路未被獸羣攻陷的城鎮貴族,失去家園數量龐大的自由民,大部分都集合逃離到這些城鎮,當他們聽說了孟小虎所遭受的一切時,這些自由民的憤怒完全不加掩飾,因爲他們中絕大部分都是由孟小虎下令救下的倖存者,他們對於孟小虎的感官更直接,甚至是毫不掩飾的瘋狂信服與崇敬。
這些憤怒的自由民相當自然地將所在城鎮的貴族們當成了泄憤目標,沒有貴族的控告,怎麼可能造成他們心中擁有崇高地位的孟小虎,落到如此地步
搶奪在這些城鎮貴族已經是溫和手段,倖存而且失去一切的自由民們,開始用強硬手段,殺戮他們從華麗宅院中抓住的貴族。
整個南部倖存城鎮的貴族們,陷入巨大恐慌中
這種恐慌,讓他們不顧一切聯名上書王室,要求王室承認孟小虎不僅無罪,而且有功,因爲倘若不是如此,他們的災難只會雪上加霜。
同時一些實力強大的南部大貴族,將怨恨目標對準了逃至帝都,曾經聯名控告孟小虎,被他從獸潮中救出的貴族們。
南部大貴族採用的方式簡單粗暴,直接派出族中實力強大的武者,前往帝都暗殺這些聯名控告孟小虎的貴族,理由很乾脆,他孃的,好不容易從獸潮中倖存下來,家族也得以倖免,卻因爲這些不張眼的蠢貨,又可能失去一切乃至於生命,不殺這些蠢貨難以嚥下這口氣,讓他們挑事挑了事又擺不平,還牽連到他們,這些人就該去死
情況改變得如此之快。
躲在帝都原本一直在慶祝他們獲得勝利,從南部淪陷城鎮逃至帝都的貴族們,在發現前一天還好端端一起談笑風生的同伴,一個個暴斃在臨時住所後,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是他們還不知道爲何會這樣,那他們簡直就傻了。
儘管事情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但他們剩餘還活着的人,立刻再一度集體聯名上書王室,這回內容完全大變樣,他們在上書中深刻自我反省,表明他們之前所控訴的孟小虎根本就是一個少年英雄,而他們則是一羣吃了豬油蒙了心的壞蛋,收回原本控訴,並願意爲之承擔一切懲罰。
沒辦法,比起令他們肉痛的懲罰來,還是更看重自個的小命。
王宮,原本華麗而熱鬧的王宮,這些日子來詭異安靜。
安靜到似乎沒有人居住。
手持武器在王宮各個地方巡邏的侍衛,一個個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甚至連大喘氣都不敢過多出現。
他們更像可以行走的木偶。
晚飯時刻,皇甫祥雲坐在寬敞的大桌前,滿臉陰沉最後一個入座,長桌已經坐滿了他的妻子與兒女,不下百人的餐桌,硬生生沒有發生一絲聲音,如同他們都是石雕。
端起碗,握緊筷子的手緩慢用力,青筋在手背上緩緩突起。
“什麼意思都是啞巴嗎,連句話都不會說,該喫飯時爲何不喫飯,是喫飽了還是看到本王就沒了胃口,不想喫,那就別喫”
突然爆發,剛剛坐定的皇甫祥雲,陡然站了起來,滿臉鐵青一聲低沉咆哮,將手裏飯碗向桌面一摔,噼啪,碎裂的不僅有飯碗,還有被飯碗砸碎的菜盤。
砰摔了碗後似乎還不解氣,皇甫祥雲雙手一掀,力氣大到驚人,直接將大大飯桌直接掀翻。
滾燙的菜汁與油水,濺得不少妻兒滿身都是,華麗而乾淨的長袍,立馬變成破爛,掛滿了菜葉與食物,地面一片狼藉。
“父王,請息怒”
沒人理會一地的垃圾,皇甫祥雲的兒女紛紛立刻雙膝跪上地面,恭敬低頭大聲懇求。
嘴裏說的是一碼事,不過低着頭的這些兒女,絕對大部分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只有幸災樂禍,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位父親爲何無緣無故發怒,正是因爲知道,他們纔會如此幸災樂禍。
如一座山般,從小到大隻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父親,向來高高在上,什麼都要一手掌控的他,居然在一名小小的武者身上栽瞭如此大一個跟頭,怎能不讓他們幸災樂禍,原來,看似不可動搖的他,其實也並非無所不能。至於他突如其來的暴怒,好吧,他們已經習慣了,至少這十幾天來,這位素來不動聲色,讓人猜測不到其內心真正想法的父親,失控已經是家常便飯,而且失控頻率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