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閃過這個想法時，桑晚不免覺得好笑，雖然看不見相貌，但這個人橫看豎看，怎麼也是個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事實上，不只是桑晚注意到那人。
林慕琛也如此。
他視線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轉而看向季老，後者卻只當未覺的轉過身，“二位進來說話。”
林慕琛眉梢微皺，但還是跟上去。
剛剛那男人一眼，桑晚總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那人明明已經離開，可她卻覺得那眼神還在某個她看不見的角落裏盯着她，眼見林慕琛腳下步子跨開，她飛快看一眼剛剛那人離開的方向，確定這院子裏已經沒有第四個人，這才舒一口氣跟上林慕琛。
“意猶未盡？”她才追到林慕琛邊上，這人已經砸來個冰冷眼神。
“……”桑晚一臉莫名，“什麼意猶未盡？”
林慕琛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冷笑一聲，薄脣緊抿。
桑晚一陣無語，兩人已經進到屋內。
這間從外頭看平淡無奇的農家小院，裏頭卻佈置的古色古香很別緻，季老應該是一個人住，這房子裏沒有任何女性生活的痕跡。
屋裏，藥香很淡，茶香很濃。
不遠處茶桌上汩汩燒着一壺沸水，季老上前將不久前應該是剛離開那男人用過的茶杯收走，然後坐下來，“慕琛，過來喝杯茶，你爸爸早上剛叫人送來的普洱茶，我喝着很不錯。”
聞言，林慕琛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桑晚不懂什麼品茶，但也只能跟上。
兩人坐下，季老給倒了茶，林慕琛捏着杯子喝一口，便放下，“是不錯。”
季老笑眯眯的，隨即看向桑晚，“桑小姐不喝？”
桑晚也學着林慕琛的模樣喝一口，她喜歡聞茶香，但不喜歡喝茶，再昂貴的茶喝在她嘴裏都是苦的，給她品實在浪費，但是對上季老殷切的眼神，還是點點頭，違心點評一句，“很好喝。”
“哦？那桑小姐多喝些。”
“……”桑晚小臉皺巴了下，哈一口氣，“還是不要了，好苦……”
季老被她這個模樣逗樂，哈哈大笑起來。
桑晚一陣侷促，臉上發燙，不禁擡手拽了拽林慕琛衣角，向他求助，結果這人直接將她忽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墨色茶盞，等上頭氤氳的熱氣散開些，送到脣邊一口喝盡。
季老又給他倒一杯，“慕琛，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我這裏？”
“看病。”林慕琛沒再動桌上第二杯茶，神色淡漠的回兩個字。
季老是個明白人，尤其此刻林慕琛帶着桑晚一塊過來，他看一眼桑晚，然後重新看向林慕琛，“北京那次，你不是說不要我給她看？”
“情況有變。”林慕琛眼眸微垂，話音剛落便將桑晚一隻手拿了放到桌上，神情仍舊無一絲變化，“開始吧。”
一來二去，桑晚心中想法被印證，下意識想將手收回，“林慕琛，你憑什麼不經過我同意就帶我來看病？”
她什麼病，季老上次替她看的是什麼，桑晚自是瞭然。
“我能不能生的出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他自己不是說了麼，今天在桑顯跟前只是演戲！
既然是演戲，他們之間遲早要斷，那她能不能懷孕，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慕琛，我看這事情你還需要和桑小姐好好商量，等你們意見達成一致，我再給她看病不遲。”季老看出桑晚對這事情的牴觸，開口替她解圍。
“不必。”林慕琛卻兩個字拒絕他的好意，捏着桑晚那隻手始終沒鬆開，“現在就看。”
“林慕琛，你放開我！”桑晚掙扎的厲害，這個樣子根本把不了脈。
“桑晚。”
她不配合的樣子，似乎一下將林慕琛惹火，他冷怒沉沉的眸光掃過來，盯緊了她，裏頭全是不容拒絕的味道，“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個兒子，現在這個兒子成了烏龍，你覺得我會讓別人看我笑話？”
“……”
桑晚起先沒能理清這話的邏輯關係，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小臉刷的慘白，“所以你要讓這個烏龍成真？”
“是。”林慕琛點點頭，捏着她手臂的力道一陣陣加重，眼底是片不容置喙的霸道，“離婚前你必須生個兒子給我。”
“……”
瘋了……
不。
應該說，桑晚此刻深刻有所領悟，這個人一直就沒正常過！
先是因爲她一句玩笑結婚，逼着她交出子虛烏有的孩子，現在又逼着不能懷孕的她生兒子……
不要說她懷不了，就算懷上了，按他所說，孩子生下後母子分離，那種痛她又該如何承受？
“由得了你？”林慕琛輕蔑的冷笑一聲，按着她手命令桌對面的季老，“給她看病。”
“慕琛，這種情況桑小姐不配合，看不了。”季老沒有當他幫兇。
“你不是神醫？”林慕琛一眼看出他在幫桑晚，直接將他謊言給戳破，“這點小困難你會克服不了？”
話落，不等季老開口，他又看向桑晚，“配合還是我逼着你配合，桑晚，何必多做無用掙扎？”
“……”
桑晚同他僵持的力道一下鬆懈，臉色慘白之外蒙上一層死灰。
逃不掉！
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她從來都逃不掉。
見她安靜，林慕琛鬆開手看一眼季老，“開始。”
“慕琛，夫妻之間可不該是你們這樣相處的。”眼前這個也算季老半個外孫，他女兒季紫棠嫁過去時，林慕琛才十歲，眨眼時光飛逝，許是他母親當年慘死的緣故，三十而立，他小時候的封閉刻畫成如今入骨的冷。
要說在意，這些年林慕琛倒好像真沒什麼在意的東西。
他什麼都有了，能力超羣，想要的動動手指就能得到，唯獨……
季老看一眼桑晚，很意外，林慕琛看這個女孩子的眼神裏有股罕見的執着，雖淡但真切，他擡手搭上桑晚脈搏，卻問林慕琛，“慕琛，你弄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嗎？”
被他囚禁的玩偶，還是一份……炙熱的感情？
“我現在只想要一個兒子。”林慕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沒聽懂季老話中的意有所指，視線落在他手指搭着的皓白手腕上，“如何？”
“你兒子還沒來。”季老收回手指，回了林慕琛幾個字，然後看向桑晚，“情況和上次差不多，桑小姐藥沒喫吧？”
“嗯，沒有。”桑晚收回手，搖搖頭。
“方子還是那個方子，桑小姐你情況沒那麼糟糕，心態放樂觀些，也許好消息很快就來了。”季老重新將那個方子寫一份出來，“當然了，前提是你得按時吃藥。”
“好。”桑晚應一聲，腦袋仍舊低垂。
季老將方子遞給林慕琛，“我去抓藥。”
片刻間，這桌前剩下桑晚和林慕琛兩人，林慕琛將那藥方折起來收進口袋，之後沒有別的動作。
桑晚感冒沒好，想哭，鼻頭酸澀間，鼻涕倒先要掉下來。
她捂着鼻子起身，也沒和林慕琛說話，直接轉身出去。
進了冬天，天黑的很早，不過五點半的光景，外頭天色已經昏暗，桑晚在水池前擤了鼻涕，看着院落柵欄外陌生的田間風光一片茫然。
“桑小姐廚藝如何？”正愣神，季老的聲音將她亂糟糟的思緒打斷。
她不解的看過去，“還成。”
“那就好了。”季老笑眯眯的，“今天早上隔壁殺了只老母雞送來感謝我爲他家小孩看好了病，我這對廚房的事情一竅不通，以往都是小徒弟給打理，今天他不在，桑小姐能否幫個忙？”
“可以是可以……”燒飯的事情桑晚拿手，只是她有些猶豫，下意識看了眼屋內，但這個角度看不見林慕琛。
似乎看出她猶豫的是什麼事情，季老忙開口，“桑小姐放心，慕琛那邊我問過了，他答應住一夜，明早再走。”
“……”
住一夜……
人家先斬後奏，林慕琛這是斬了也不奏，桑晚已經習慣那人的霸道，沒再說什麼，“麻煩您帶我去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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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雞湯需要時間，等桑晚將晚飯準備好，已經八點多，天徹底黑下來。
晚飯是一大碗雞湯加三個炒菜，四個人喫足夠，桑晚將東西拿到餐桌擺放好時，林慕琛和季老正在下棋。
林慕琛會的這些東西，桑晚基本一竅不通，她掃一眼棋局沒看明白誰佔優勢，故意只喊了一個人，“季老，飯好了，可以開飯了。”
“好。”季老將手上黑子落下，起身，“慕琛，咱們晚飯後再來分個勝負。”
“嗯。”林慕琛應一聲，也起身。
桑晚給他們盛好飯，纔給自己盛，雞湯很是鮮美，桑晚的手藝得到季老好評，“桑小姐不考慮多住幾天？吃了桑小姐做的美味，這叫我以後怎麼喫我那小徒弟做的狗不理？”
“回頭給你配幾個廚娘。”桑晚還沒開口，林慕琛倒先搶了先，“她還要給我生兒子，沒空在你這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