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回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而且，不久前，他還反問她‘我爲什麼要有林汐的消息？’，這說明，他根本也沒找到林汐。
“林慕琛，你當真……”
季紫棠覺得這事情很古怪，一直以來都有個疑問纏繞在她心間，此刻總算問出來，“一直以來，你當真沒有幫忙找過林汐？”
夜裏林景深鬧事。
爲什麼鬧……
事後，她和林愛國問到緣由。
林景深說，無論他怎樣哀求，林慕琛也不肯幫忙找林汐，所以他纔會在那家店鬧事，只因爲那家店的店主是北冥家的遠房親戚。
林景深在賭。
這些年，林慕琛對他的關心不假，而且幾個月前還替他捱了幾槍。
他鬧事，北冥家的人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一旦他被牽扯其中，林慕琛是不是就能夠出手？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卑鄙，但是爲了小汐，爲了一家人能夠早日團圓，他最終還是走了這條路。
這些話都是林景深今早告訴她聽的。
只是她心中想法卻恰恰和林景深相反。
當時她去海城，他說‘等林汐回來，我母親那筆血債是不是也該清一清了？’，還有眼前……
她隱約有種預感，林慕琛好像早已知道了什麼事情。
“的確找過。”
思緒紛雜，林慕琛突然開口，聽見這幾個字，季紫棠面色猛地繃緊，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似的，等着他下文。
“林汐一時半夥回不來，那邊要你拿什麼換，你不肯？”
“什麼拿什麼換？”
季紫棠嗓音愈發的尖銳起來，她徹底沒了往日的優雅，此刻狂亂的模樣，像是被什麼附了體，“林慕琛，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不要說拿東西換，但凡小汐能回來，讓我拿這條命換也沒什麼！”
“是麼？”
林慕琛嗓音仍舊很淡，氣定神閒的模樣，“林汐能不能回來我不關心，我只關心我母親的事情。”
“你媽媽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清算？”
說到這個季紫棠雜亂的情緒一下淡定不少。
她用力壓下心中慌亂，努力和林慕琛站到對等的位置，和他對峙，“你別忘了，你媽媽身上還有一條人命！她可是喪心病狂殺了我女兒的！”
死寂。
伴隨她嗓音中最後一個字落下，客廳像是一下被人調了靜音鍵。
一片死寂中，林慕琛視線始終沒從季紫棠臉上移開，四目而對，一個怒火熊熊，一個靜無波瀾。
如果說這是一盤棋。
那麼林慕琛無疑從一開始就已經佔據了上風。
他眸中太多高深，季紫棠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僵持的這十多秒時間，她幾度再次發作，忍了又忍，等到他一句漫不經心的反問，“如果你女兒已經回來了呢？”
女兒……
回來……
季紫棠太陽穴狠狠一跳，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女兒究竟是哪一個。
不是林汐！
既然不是林汐，那麼……
“怎麼可能？！”季紫棠刷的從沙發裏站起身，此刻一片無以復加的慌亂在她眼中騰昇，她死死盯着林慕琛，忽而視線下移，落在他用手指壓在膝蓋上的兩張紙上。
那兩張紙，背朝上，談話開始他就一直捏在手中。
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當真不知道是誰？”見狀，林慕琛嗤笑一聲，甩手便將那兩張輕飄飄的白紙丟茶几上。
意思是叫她自己看。
季紫棠心中方寸早已打亂，此刻更是瘋了一樣拿起桌上那兩張紙，低頭，一目十行的看起來。
其實不需一目十行。
那兩張紙上本身也沒多少字，只要分別看最後一行的鑑定結果即可。
看到了什麼，一瞬間，她身子猶如遭受雷劈，身體裏力氣一下就被抽光，腿一軟，哆嗦着跌回身後的沙發裏，“怎麼會這樣……”
季紫棠手中是兩份DNA鑑定。
這份鑑定來源於三個人。
林慕琛、林景深，還有……桑晚。
結果是，桑晚和林景深是姐弟，和林慕琛卻無半點血緣關係，也就是說，桑晚是季紫棠和林愛國以外的男人所生。
推算年齡，桑晚桑晚正是當年被趙清禾抱走跳江自殺的女嬰無疑！
林慕琛將眼前女人慌亂的模樣收進眼底，本就沒有什麼溫度的眸底，此刻更是一片冰凌迭起，“桑晚到底是你和誰的女兒？！”
“你亂說什麼？！”
季紫棠手臂有些發抖的將兩張紙撕成兩半，然後又稀里嘩啦撕幾下，眨眼那兩張紙便成了碎片，她丟手，碎片洋洋灑灑掉的到處都是，有幾張，甚至直接隔着茶几掉到了林慕琛身上。
只是一雙黑眸鍥而不捨落在對面情緒崩亂的女人身上，“或許，我是應該讓桑晚和我爸再去做個親子鑑定？”
爲什麼沒有直接這樣做……
事實上，看到白川發他郵箱的那張照片開始，他便認出那是他媽媽的東西。
照片上是隻耳墜。
只有一隻……
而另一隻當年在趙清禾出事的江邊找到，現在還在他樓上房間的抽屜裏放着。
被抱養的桑晚身上有趙清禾的遺物，這說明了什麼？
林慕琛心中有了猜測，最壞的結果是，他和桑晚是兄妹。
血緣這東西扭轉不了。
如果真是那樣……
他不太敢繼續往下想。
所以當即便叫人去做他和桑晚的DNA比對，也順帶做了桑晚和林景深的。
萬幸，拿到手的並非最糟的結果。
只是，這個結果也實在難以同好掛鉤。
他和桑晚，縱使無血緣，可是她和季紫棠，間接害死他母親的兇手卻是母女。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
這個塵封二十多年的祕密，季紫棠以爲隨着那個孩子的死去，將永遠無法再見天日。
可哪曾想……
造化弄人！
可不就是造化弄人麼？
她的孩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健康長大，老天和他們所有人都開了個玩笑，二十多年過去，竟是同她關係從來不和的繼子將女兒帶回她身邊。
還是用那樣諷刺的方式！
事情到了這步，季紫棠明白，許多事情再也瞞不住。
尤其林慕琛還一直認爲是她害死了他母親……
季紫棠癱坐在沙發裏，在這個家裏，她頭一次如此的無形象，她眼中一片死灰，木然的擡頭看向繼子，“你究竟想怎樣？林慕琛，你媽媽已經死了，你究竟想怎樣？！”
她在等待處決，也只能等待處決。
事到如今，哪還有半點翻盤的機會？
“你生的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二十五年前你爲什麼不解釋？”她那個模樣未叫林慕琛生出半點同情，他眸光始終森冷，想到二十五年前，想到母親過世的那個晚上，嚴冬料峭，墜入冰冷江水之中。
後來，甚至連屍首也沒能找到！
相較之下，眼前這人卻將那個祕密藏了二十五年，分明不是林愛國的孩子，卻利用一個‘不在人世’的孩子，離間了別人家庭，博了同情，當了二十五年風光無限的林太太。
不夠諷刺？
若她早些說出來，或許悲劇壓根不會發生。
她偷了別人的東西……
該還了！
“你讓我怎麼解釋？”季紫棠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死死掐進掌心，她手臂控制不住在顫抖，五指關節更是泛起層扭曲的青白色，“你不也說了麼，你爸爸因爲你媽媽殺了我女兒才娶我，他要娶我，我怎麼說？”
她那麼愛的男人，中途被人橫刀奪愛，後來重新回到她身邊，她爲什麼要推開？！
又怎麼……捨得推開？
“所以你當一切理所當然？”林慕琛厭惡的皺眉，“我媽的東西你用了二十五年，如今是不是該還了？”
林愛國，這個家，她的風光無限。
原本都是他母親的！
還？
季紫棠怔住，“怎麼還？”
“我要你親口把桑晚的身世告訴我爸。”林慕琛總算說出最終目的，不過是這短短一句話。
要她親自去說，所以拿到那兩份報告的時候，他纔沒直接找林愛國。
“不！”
季紫棠驚恐的搖搖頭，“我不要！林慕琛，你休想！”
一旦說了……
後果季紫棠壓根就不敢想。
這二十五年的平靜，將會毀於一旦，林愛國又會再次離她而去，那時候她又還能剩下什麼？
“林慕琛，你媽媽已經死了，你爲什麼還是不能放過我？”季紫棠懇求，“哪怕看在……桑晚的面子上，你能不能放過我？”
“可是你的女兒沒有死！”林慕琛臉上厭惡加深，此刻忽而意識到什麼，“你早知道桑晚是你女兒是不是？”
季紫棠神色一滯，沒反駁。
果然如此！
林慕琛突然連和她呆在同一個空間都難以忍受，“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麼我去說！”
那兩張鑑定不是她撕了就不存在！
“不！”眼見着他起身，季紫棠瘋了一樣衝上來攔在他身前，她仰頭看他，淚眼朦朧之下翻起層扭曲的詭異，“林慕琛，如果你還想見到你媽媽，那麼……桑晚就只能是你妹妹！你同父異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