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晨一時無言以對。
是的，陸惜婭從來沒有破壞他與顧佳音，他甚至連她喜歡他都從來沒有感知到。
喜歡一個人沒有罪，他不否認。
陸惜婭從道理上來講，沒有錯。
他承認他如此直白地叫陸惜婭過來說清楚，太過不尊重，目光幾經閃爍沉澱，他低低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惜婭。”
到底曾經是麗城有名的潑辣千金，心很大，陸惜婭沒有難過，反而破涕爲笑了，
“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呢，念晨哥，你也說了當我是妹妹，既然我們這麼親，你有想法直白地說給我，就是對我最好的尊重。”
“惜婭”顧佳音萬分心疼陸惜婭。
但陸惜婭卻覺得心裏一下子豁然明亮了，這份感情藏在心裏那麼多年，深怕有朝一日被裴念晨知道，而他現在知道了，她也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感覺和想法，她覺得就像了卻了一樁心願一樣，如釋重負。
哪怕他如此無情地拒絕了她。
她是真的想笑，發自內心地笑。
“佳音，我很好，你說奇不奇怪，之前我還跟你保證會替你好好愛他，還擔心他的父母會不喜歡我，可是現在把話說清楚了，我居然一點難過都沒有。”
“惜婭”顧佳音還是很心疼她。
不過陸惜婭卻萬分輕鬆地將長髮抿至了耳後，嫵媚而嬌豔，“念晨哥，你從小就英俊，威武，多少女孩子都喜歡你，我也不過是衆多喜歡你的女孩之一，這是一個正常女孩的情感。”
“但是現在，你不愛我，拒絕我，我卻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像了卻了什麼缺憾一樣，我想我對你的那些喜歡，大概不過就是一個天真少女，對愛情的一種美好向往，就像公主永遠幻想白馬王子一樣。”
“但是，我們畢竟都長大了，我不再做夢，對你的那些情愫也就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地淡了，只是我自己之前還沒有醒悟而已。”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念晨哥，我以後會繼續把你當作哥，希望你也能繼續把我當作妹，我們一生都是相親相愛的親人，至於你和佳音”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從顧佳音的面容上劃過，最終又定格在裴念晨的臉上，分外真誠地說，
“佳音這些年一個人漂泊不容易，你若愛她，就好好疼惜她，但她若不願再續前緣了，你也不要太勉強她，她的苦衷是你我都無法完全懂的。”
最後，她向後退了一步，看着顧佳音，“佳音，我沒事，話都說開了，我覺得比以前更快樂，從此我再也不會幻想念晨哥了，你和他的事，你自己決定。”
說完，她微笑着告別，轉身離開了包間。
空間再一次沉寂。
顧佳音久久地看着陸惜婭消失的地方，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她最好的姐妹，其實從來都是剔透無雙的，拿得起放得下。
與她成爲閨蜜，何其有幸。
裴念晨也很動容，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心裏是很感謝陸惜婭的。
他再次拉過顧佳音的手，“現在還有分手的理由嗎”
還有分手的理由嗎當然有，但她不能說，說了他將萬劫不覆。
我，不再適合做戀人了，放手吧。”
裴念晨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底煙鎖重重，她看不分明。
半分鐘後，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大步向外走。
“你帶我去哪，念晨哥”
顧佳音被拉得踉踉蹌蹌的，跟着他一路穿過走廓，進入電梯，又穿過大堂，最終上了他的車。
他始終一言不發。
剛毅冷酷的面部輪廓，斂着冰寒的氣息，像是大師手中的刀刻出的雕塑，棱角分明。
他還是細心地爲她扣好了安全帶，而後發動車子，箭一般駛離了地下停車場。
“念晨哥，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還是不說話，車子一路穿過城區，駛向郊外，向着北山馳去，最終爬上了崎嶇蜿蜒的環山道。
這裏，曾經是他們經常來的地方，年少的他，經常開車載着她來這裏登高遠望，欣賞風景。
有很多次，他們夜晚來這裏，肩並着肩坐在山頂數星星，困了她就直接睡在他的懷裏。
書上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否則餘生都無法安然度過。
她驚豔絕倫，而他不是年少時遇見的，而是從小就陪着她長大的，她刻在他的靈魂裏，她若不要他了，他的餘生不會安然。
他最不該犯的錯，是惹上了秦雪瑤，讓她不開心。
死有餘辜，活有餘罪。
可是，她還在這個世界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只要他活着，他就不想放棄。
黃昏漸至，暮色從天際垂落，天邊殘留的那一點點晚霞的緋色，爲這個遲暮的黃昏，鍍了一層淡淡的暖色調的光彩。
山風從車身上刮過。
一路無言。
故地重遊，兩個人都各有感慨，那些年少的時光，刻骨銘心，像是電影的特寫鏡頭一樣，一段一段在腦海裏回放過去。
他沉默，她也沉默。
最終，車子停在山頂開闊的平臺上。
裴念晨緩緩落下了車窗，風吹進來，零亂了髮絲。
遠山含黛，聳入雲煙，江水長流，迤邐如銀。
他沒有要下車的想法，將車門鎖了，也阻止她下車。
“念晨哥，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顧佳音面容很平靜。
裴念晨看着遠處的江面，有漁船緩緩駛入碼頭，“你十六歲生日時，在這裏曾經許過願，還記得嗎”
顧佳音低着頭，不說話。
十六歲生日，他帶她來這裏慶祝，她許願，將來他可以在這裏向她求婚，她從前，是多麼想嫁給他。
可是，那些於她來說，都是過眼雲煙了。
何必再提，再提又何必
久久得不到回答，裴念晨緩緩收回視線，轉頭看着身邊如花一樣美好的女人，往昔的那些情感，全部像潮水一樣向時光的反側退去，卻又那麼執着地拉着身體和靈魂。
如若就此分手，他不甘。
濃烈的不甘。
他嗓音如水，沁涼的音質，一字一字清晰地問出，“你執意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