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霸決乾坤 >第二十五章 雜議
    葉炳坤和林若甫的運道還算是不錯,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威虎營官軍的截殺,終於在八月十五當天,順利地逃回了定州城。

    只是這一路上喫不好,又不敢休息,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兒,看起來非常憔悴。

    兩個人回到城中之後,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此時薛重進究竟有沒有起事,還是在兩可之間,若是自己這邊兒跟定州知府徐樂說薛重進要謀反了,你說徐樂會不會先把自己給抓起來呢

    可是無論如何,定州城暫時是不能呆了。

    葉炳坤和林若甫一商量,就決定先將兩家人撤出定州城,收拾收拾金銀細軟,將值錢的東西打包一下,然後直接奔西蜀而去,那邊兒並非兩方人馬爭奪的要點,應該是可以暫且避禍的。

    而且,葉家在西蜀也有幾家店鋪,不愁沒有落腳的地方。

    於是兩家人幾十口子,加上僱傭的車伕和保鏢什麼的,足有兩百多人,中秋節當天就出了定州城,直接奔西蜀而去。

    路上,葉炳坤不忘派人到西京去給兒子送信,告訴他關西道的情況有變,暫時就不要回定州城了,以免遇到刀兵橫禍。

    在出發的路上,林若甫有些感慨地對葉炳坤說道,“十幾年的辛苦,一朝之內就付之東流了。”

    他們兩家雖然是百年的家族,可是自己接手過來也不過就是十幾年而已,所以林若甫纔有這樣的感嘆,畢竟林葉兩家的事業如今正是蒸蒸日上,此時撤離,實在是有些心疼不已。

    葉炳坤卻說道,“這件事情,未嘗不是我們兩家改變的一個契機。西蜀氣候宜人,少有兵火,山川壯麗,藥材種類也豐富,是個紮根發展的好地方。”

    “只是蜀道艱難,運輸卻不方便”林若甫說道。

    僅僅依靠在西蜀做藥材生意,顯然這個眼界是小了一些,最終還是要將藥材運出來,運到西京甚至是東都去販賣,纔是生財之道,蜀道艱難,運輸不便,對於生意的影響顯然是非常巨大的。

    “事在人爲,總會想到辦法的,如今我們還是以保全家族爲第一要務。”葉炳坤嘆了口氣道,“或許,一年半載之後,西北兵禍就已經消弭了呢到那個時候,我們再重返關西,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希望如此吧”林若甫點頭道。

    話雖這麼說,可是兩個人的心裏面都沒有底氣,誰也不知道一旦薛重進和九江王聯合起事,究竟會對於玉徽王朝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不過,在全家撤離之後,葉炳坤還是派人給定州城外散了傳單出去,說是寧遠知府薛重進已經反了,數萬大軍不日即將進攻西京云云。

    玉徽王朝惠帝廣武三年,八月十五,西京。

    下午的時候,葉銘就提了禮物去拜訪王通化,兩個人坐而論道,談得倒是很投機。

    王通化雖然是從四品上的官員,地位頗高,但是爲人倒是很隨機應變,一點兒都不拘泥食古不化,跟葉銘聊起朝中的一些事情,閣老們的一些軼事,都是信手拈來,顯然他以前在東都的時候,是屬於那種閒的蛋疼的散官,否則也不會注意到這些八卦消息。

    “朝中諸相,以刑部尚書樓元秋性格爲最好”王通化對葉銘說道。

    先帝天授元年,樓元秋升爲左金吾將軍、檢校豐州都督,知營田事。

    樓元秋主管營田十餘年,取得了積穀數百萬斛的巨大成就,獲得天后的嘉獎,拜爲兵部侍郎判尚書事,次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但是不久,天后認爲營田事關重要,又任之爲河源、積石、懷遠等地軍隊及河、蘭、鄯、廓等州的檢校營田大使,去年才又回到東都,出任刑部尚書。

    提到這位樓相爺,即便是葉銘,也有所耳聞,便笑着問道,“舅父所言,可是樓相爺那唾面自乾的典故”

    “不錯。”王通化也笑着回答道。

    樓元秋樓相爺向來是以仁厚寬恕、恭勤不怠聞名於世的。

    有一次樓元秋的弟弟被任命爲湖州刺史,臨行前,樓元秋就對他說,“我的才能不算高,但做到了宰相,可以說是天恩浩蕩。現在你呢,又去做地位很高的地方官,這就有點過份了,人家會嫉妒我們,應該怎樣做才能保全性命呢”

    他的弟弟就跪下說,“從今以後,即使有人把口水吐到我臉上,我也不敢還嘴,最多自己把口水擦去就是了,我以此來自勉,絕不讓你憂

    心。”

    樓元秋就嘆氣道,“這恰恰是我最擔心的。唉,人家拿口水唾你,是人家對你發怒了。如果你把口水擦了,這就說明你心裏面不滿意。心中不滿而擦掉口水,就會使人家更加發怒。”

    他的弟弟就問,“那我應該怎麼辦呢”

    樓元秋就說道,“你應該是讓唾沫不擦自幹,這樣才能夠平息人家心中的怨氣。”

    他弟弟到任之後,果然非常和氣,將湖州打理得井井有條,政通人和,天后得知之後,也大爲讚歎,認爲樓元秋兄弟二人都是玉徽王朝的能臣,這個唾面自乾的典故也就流傳了出來。

    “樓相爺爲人其實很風趣的,架子也不大,上一次跟禮部尚書元恩平爲了公事爭執,結果元恩平發怒,就罵他是田舍翁”王通化說道,“結果樓相爺也不氣惱,反而笑眯眯地以此爲榮。”

    “這倒也是。”葉銘點頭稱是道,“國以民爲本,民以食爲天。田舍翁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樓相爺半生都忙於營田之事,勞苦功高,確實是我玉徽王朝的棟樑之臣。”

    在王通化那裏喫過了晚飯之後,天色就徹底黑了下來。

    兩個人出得門來,一共帶了十幾名隨從,葉家車隊的教頭陳述之等人也跟在後面。

    春江這邊兒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但是卻分成了好幾撥兒。

    文人有文人的風雅,百姓有百姓的樂子,不過今夜之中,大家都關心的一件事情,自然就是一年一度的春江詩會,以及今晚詩會上是否能夠涌現出一批詩壇新秀來

    玉徽王朝雖不崇文抑武,可是幾十年來少有外敵,也無內亂,百姓日子過得倒也順心如意,積年下來,詩文之風漸長,比起前朝而言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幾十年來,也確實出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篇,其中頗有一些詩人就是從這春江詩會中脫穎而出的。

    王通化也穿着便服,一邊兒慢慢地走着,一邊兒對葉銘說道,“春江詩會,多半兒還是以風花雪月爲主題,這麼些年來也出了不少好詩,雖然說一鳴驚人可以獲得比較好的發展起點,但是這種題材寫得多了,大家的興致也差了不少,這三年來都沒有什麼好詩文問世。”

    葉銘聽了之後就隨口說了一句道,“按理說,沒有寫不好的題材,只有寫不出好詩的詩人。風花雪月雖然寫得多了,卻也未嘗不能夠寫出新意來。”

    “玉卿所言極是。”王通化聽了,頓時頷首表示贊同。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春江閣外面,對面鬧哄哄的,卻是一大羣士子和官員們在互相打招呼。

    王通化與葉銘說話的時候,便落到了一些人的耳朵裏面。

    一名年輕士子正在那裏跟同伴兒高談闊論,冷不丁聽到了葉銘的話,頓時就有點兒不滿意了,“這位仁兄,依你所言,莫非視衆多同道如無物了什麼叫沒有寫不好的題材,只有寫不出好詩的詩人前賢詩作,已經備矣,吾輩仰望尚且戰戰兢兢,卻哪裏那麼容易出新”

    另一名士子也附和道,“秋仁兄說得好,我等亦有同感。”

    又有一名士子不欲陷入口舌之爭,便插嘴道,“去年的春江詩會上,澤州士子方和奪得第一,一首秋風辭膾炙人口,卻不知道今年詩會上,是否還會蟾宮折桂”

    “今年方和兄可能來不了啦,他已經奉召入東都充任儒林郎,怎麼可能有時間來西京參加春江詩會”另外一個士子的消息靈通一些,在旁解釋道。

    “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衆人紛紛搖頭道。

    葉銘看了,只是笑而不語。

    王通化剛纔一直在觀察葉銘,發現他面對別人的質疑,並沒有什麼激動的心情,不由得暗自稱道。

    在西京的這些年輕人,個個眼高於頂,覺得自己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有經天緯地之才,定國安邦之力,等閒都不將別人放在眼裏面,難得有一個服氣的人,如今看葉銘一副泰然處之的態度,王通化就覺得孺子可教。

    他是知道葉銘的詩文功底的,大有舉重若輕,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又聽他說了對近年來春江詩會的評價,就覺得葉銘應付這種狀況應該是有把握的,只是看到他面對別人的輕視,並沒有什麼反應,便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人的境界不同,自然就有很大的差異,對方雖然驕橫,自視甚高,但在真正的高人眼中,卻也只像是一條野狗般,如果它朝你狂吠不已,難道你還要同它咬回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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