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渭河之中,常年開始迷霧,比半年之前還要多。
初時,迷霧漸漸,但漁夫卻發現,在這涇河中的紅鯉卻多了起來。每日出船,都收穫滿滿,漸漸的,四周的漁夫都開始富足起來。
可過了三月不到,漁夫卻發現,迷霧漸濃,不可視物,漁網下水,再無鯉魚入網。
岸旁,即便可見紅鯉翻騰,鐵鉤落下,空鉤而歸
一連半月皆是如此,眼看肥魚而不可得。
“走吧,這涇河,怕是生了水妖,再不走啊,怕是會被水妖抓走,我聽老曾說啊,曾經有個書生,落入河裏後,就再沒起過”有的人嘆道。
有的人則是再最後一次結網,做着最後的掙扎,涇河裏的鯉魚,比之前見到過的任何時候,都要肥美。
坐山喫山,靠水喫水,衆有活路,絕不輕徙。
不過,在涇河一帶,所過之處,除了農夫尚且苟命,大多漁夫客棧都紛紛搬離,就連載客的行船,也漸漸消失不見。
偶有人見到過,有歌聲從江中迷霧傳來,大呼:“好酒好酒再來一碗湯。”
“那怕是瘋子哦”
有人說。
五年過去,農家稀少,漁夫或是轉行,或是去他處尋覓出路。
某一日,忽然,涇河旁的人似聽到一陣陣龍鳴聲響。接着一日間,迷霧盡散,煙波不再,五年未曾捕魚的江裏,紅鯉沸騰
有農夫欲要上前,卻是發現,散去的迷霧轉成風。行舟江中,比之前要更加危險。
嚇得農夫立刻退下,大呼有妖怪。
某一處江岸,一女子渾身帶血,身着華貴,蹣跚而來,偶爾砸地。
“叛臣在那裏,殺”後方,一衆將士瘋追。
“咻咻咻”
女子倒地後,衆軍正要上前,卻是見一風捲水成柱灑來,漫過江岸,車馬皆翻,嚇得所有人連忙轉身,丟兵棄甲,瘋狂而逃
一白衣秀士從江中飛起,抱着那昏迷過去的華服女子,一卷落入河中,消失不見。
迷霧,更加濃了,還往江岸開始蔓延。
水底,是一水宮,奢華如天域,非人間所能有,四處照明皆是明珠,路鋪爲好玉,飄絮結帶是仙家水草,暖玉牀,無數水兵穿來穿去。
大大的仙貝開合,中間大大的珍珠足可以讓人間帝王傾家蕩產。
“王上”
白衣秀士不理,直入華宇宮殿內,取龍珠以喂。
女子終於醒轉,看到白衣秀士,神色一驚,慌亂中帶出一絲喜色:“是你”
然後四看,如夢似幻的場景讓她徹底迷茫:“這裏是”
白衣修士深吸一口氣說:“吾本涇河龍王。因數年前與人打賭,被人所害,被封未紅鯉,半年方纔解咒。”
“之後化作人形,常來你店裏喝酒”白衣秀士說。
女子顫抖說,嚇得無可復加:“你竟是龍王”
龍,在世間只是傳說。
“一屆小神而已。”白衣修士回道,他並以爲自己這身份有多值得驕傲。
女子低頭,慘笑輕語:“我的店裏,一人是人間帝王,一是水中龍王。我這一生,也是值了。”
接着,她吐出暗血來。
白衣秀士眉頭猛地一皺:“你不可能。”
“哀莫大於心死,龍珠雖是吊命之寶,我卻無意於生。我害死了我的哥哥,我的族人,害死了所有人,我活着,只有罪孽。”
“死之前,能見你一面,也算了我塵世之緣。”
“不,你不會死你不能死,你救我一命,我尚未還,我不許你死。”白衣秀士說。
“不用還,不用還。我救了一個帝王,奈何福分不夠,他還我一條死命。你是天神,我可沒有神命還你”女子慘笑,雙眼迷茫,如能看透世間。
“苦海,果然難渡。”
“苦海,真的好苦。”
“好一個秦王”男子大怒。
他隨了女子的意,將她葬在涇河之旁,那家小店就是她的陪葬。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
她還說,其實,那一年,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龍眼無淚,有淚成珠。
或是誅。
龍是神,再小的神也是神。
神命不命,不受辱,不可理凡塵之事,不涉凡人之命。
白衣秀士上書天庭,下判地府,狀告,欲要報恩取命,但經年過去,信無應答。聖旨不來,他不敢輕舉妄動。
神只能是神,不能涉足凡塵,這是天規,無人辱及,沒有理由取人首級。
有人應他:“他爲人間帝王,萬般高貴,掌一界生死,如何無道可笑”
“弒殺兄長,害死兄弟,引天雷劈死在世無敵將軍,也是他親弟弟。如何有道”
“篡位於父,動墳於祖。反知恩不報,殺親信,污衊助他之臣,奈何一家上下,五百多口人,盡死於屠刀如何有道”
“陷子謀逆,令子殺妻。如何有道”那人發瘋般咬牙說。
“那又如何一面之詞,帝皇貴星,紫氣加身,自有其過人之處。在世不凡,所以爲人間帝王。”白衣秀士說。
“放狗屁,若非當初吾妹待孕跪地半月相求,吾何至於爲其逆天改命,散掉我百年修爲”
“若無當時之舉,如今在世,吾家老小又豈容他擅自擊殺”
“無道”
“秦王”
他撕心裂肺般大喊,似乎要將胸口一切憤怒都噴出。
白衣秀士不語,領他到了一地後,他就下了涇河,從此不再出。
煙波迷茫,雖有神位在身,但那人已經有紫薇伴身,就非他能擅自出手,天威怒怒,不容有忤。
那人最後被人殺滅投江,他也不去理會。
書信狂起,上訴於天宮:“吾願報人於恩”
涇河龍王很少理會俗事,除了偶爾奉旨降雨,但片區也並不大,就在涇河這一塊。
可是,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涇河旁多了一個垂釣老者。
任憑那江岸迷霧如何大,他每次出釣,必是滿載,魚簍盡滿,全是大紅金鯉,活蹦亂跳,讓人羨慕。
一連半月,有蝦兵彙報,終於驚動了涇河龍王。
他出了涇河,隨之來到了一算命卦前。
行於街頭,丰姿英偉,聳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規蹈矩。語言遵孔孟,禮貌體周文。身穿玉色羅蝠服,頭戴逍遙一字巾。
上路來拽開雲步,徑到長安城西門大街上。只見一簇人,擠擠雜雜,鬧鬧哄哄,內有高談闊論的道:“屬龍的本命,屬虎的相沖。寅辰巳亥,雖稱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歲君。”白衣秀士聞言,便知是那是賣卜之處,走上前,分開衆人,望裏觀看,只見
四壁珠璣,滿堂綺繡。寶鴨香無斷,磁瓶水恁清。兩邊羅列王維畫,座上高懸鬼谷形。端溪硯,金煙墨,相襯着霜毫大筆;火珠林,郭璞數,招牌有字書名姓,神課先生袁守誠。
入門來,與先生相見。禮畢,請上坐,童子獻茶。
先生曰:“公來問何事”
白衣秀士往那卦招牌上一指:“請卜天上陰晴事如何。”
先生即袖傳一卦,斷曰:“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佔雨澤,準在明朝。”
白衣秀士一怒曰:“明日何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先生道:“明日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白衣秀士曰:“此言不可作戲。如是明日有雨,依你斷的時辰數目,我送卦金五十兩奉謝。若無雨,或不按時辰數目,我與你實說,定要打壞你的門面,扯碎你的招牌,即時趕出長安,不許在此惑衆”
先生欣然而答:“這個一定任你。請了,請了,明朝雨後來會。”
改時,雨少,罪出,玉帝大怒,午時三刻斬首他來到卦攤位前,還變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門裏大街上,撞入袁守誠卦鋪,不容分說,就把他招牌、筆、硯等一齊打碎。
袁守城不報怨,卻還恩指點,告與明日午時三刻聽斬,欲要自救,必將求命於太宗。白衣秀士瞬間大悅,欣然應下。
數罪併罰,天威已降,再多一罪已然無妨。
白衣秀士當即回去準備,託夢於太宗。
只是,他方纔入夢,便有監審官聽審扣押,剮龍臺高建,龍頭斬已擡。
瞬間,白衣秀士瞬間明白,一步一步皆被算計。
這秦王,必是知他好賭,知他身份,所以設此一局,就耐等他入彀
他欲要託夢拉秦王入地府,秦王卻早備斬龍臺,一切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
龍頭落下時,他摳出一眼甩出,怒聲大吼:“我算是瞎了眼,當初讓你帶走宣姑娘,許年前,又助你一電”怨氣升騰到極致,充斥爆了龍頭,非但沒有就地而下,反而下了九天,砸在不知名處。
怨龍眼下,落於青雲青州,成怨龍坑,如同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