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所過,血流成河,斷肢斷指,或是瞪大眼的頭顱。
州府東邊爲宅府,居客盡在宅樓中,所掛燈火,皆被圍牆所攔,光火傳之不出。
唯獨頭頂明月相照,射下半邊牆影,昏暗不可及物。
牆影斜下,半邊透白,透白的光芒閃爍,地下淅淅瀝瀝的血水往地處流,往灌水的地下牆角流。
悉悉索索,仿若雨後。
道中間,一道血衣,被牆影斬成兩半,一半三分之二,爲上身,可見渾身透紅,爲暗紅,手持長槍,亦是幽幽遠遠
站下,人影被月光拉長,灑落對面牆上,甚是孤獨。
卓不揚率人來世,他正斬下最後一顆頭顱,如貓跳般飛起,拋灑空中,成一球影,被月光照射,映在對牆落下。
落下後,濺起血花。
之後,他手中長槍一點地,頭往後一望,雙眸深邃若死海,殺意不盡。單臉陰暗如閻羅,煞氣不散。
咕嚕
不知是誰,定住步子後,發出一陣吞嚥口水的聲音,而後身子往後僵硬倒退了半步,踩到了後面隨行之人的腳。
那人喫疼,卻未敢叫上一聲。
卓不揚嚇得滿臉蒼白,看似這血獄一般的場景,仿若在夢中,單嘴微張,明顯話音未盡。
他一步步走回,每一步提起,必然帶起一攤水漬。破水的聲音也隨之而來。
“嚓”
“啪嗒”
“嚓”
“啪嗒”
兩堵高牆,道行其實並不窄,不過,此刻夜深,所以,每一道細緻的聲音,都可入耳。
即便是水聲,即便腳下無光,被圍牆遮擋。
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出,那是踩在血泊中。
每一步,都如此滲人,臉上、手上,後背、腳下,涼透一分。
十步之後,所有人臉色發白,顫抖起來
其實,卓家之人出來之時,早就有探子回報,左葉青,被朱家的人圍了。
朱家的勢力,在州府,比卓家有勝之而無不足。若是以往,卓家必不會相干,不過這次,他們卻鋌而走險。
卓不揚立刻領人而出,欲要相救,不求能留下陸成,至少與左葉青的關係修好
可他追步而來時,卻已然爲時晚矣。
最後一顆人頭落下,朱家所有人,盡化血水,無一人逃脫,更別說是要他們相救
卓不揚的後背在發涼,是真的在發涼,後背發顫,頭皮在陣陣發麻,若是能夠看到他的體內,若是傳言是真,他的腸子,肯定也是青的。
這他麼哪裏是福將哪裏是天才
簡直就是一個煞星
卓不揚都能想象得到,若是他對綰卷舒稍有不對,那麼,此刻倒下的血泊中,肯定有一人是自己,而不是朱家之人。
思維頃刻間定格,誰也不敢再動分毫,不敢再進一步。
退
也不敢
時間仿若停止,而那道身影獨行
直到一道青衣身前,他才頓住,開口說:“我們去要人,或者去送行”
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不冷不淡,神色不喜不怒,腳步不急不緩,情緒不威不嚴
這話之後,他即轉身,擇一方向而去。
左葉青與綰卷舒愣了許久,方纔醒轉,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追了去。後面大喊:“陸成,陸成,你且”
卓不揚就這麼傻傻的看着三人離去,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
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從腳底升騰,到胃裏,暖暖的,到了腦子裏,舒舒服服。
只是,他氣息還未定,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幽幽遠遠:“我不知朱家住處,你可願帶路而行”
“哐當”
聽聞這聲,卓不揚背後肌肉猛地一僵一擠,瞬間將兩把揹着的長刀上的繩子擠斷,哐噹一聲落地
不止卓不揚,他身後的侍衛,或是刀身無力入鞘,發出琤琤琤之聲,或是長矛落地,乒乒乓乓彈響
愣僵足有五秒,卓不揚立刻大喊:“哦好”
隨即對着人羣吩咐:“皆隨我來”
半個時辰後。
青雲上國,青州州府府城,東邊大院府宅一處。
遠遠走來三人,一人持槍,單影而站。
一人抱着女子,遠遠而隨,不敢靠近
守在門口的侍衛看着遠處黑影走近,欲要靠近府內,當即大喝:“誰朱府重地,閒人勿近你”
“啊~”立刻,黑影入燈,渾身血色盡顯。
嚇得他字句猛停,陡然嚇得差點軟倒在地,聲音發顫,渾身僵硬:“你是誰要做什麼”
“尋路。讓開”
腳步不停,絲毫沒亂,速度不增,也絲毫不減。
煞氣騰騰,遠遠看到他的血衣,兩名侍衛就不敢動,哪裏敢攔,就如此,進了府內。
直到血衣消失在正門閣宇下,兩名侍衛才倉皇逃入,岔道稟報去了
消息如潮水襲來,無數人盡皆圍上來
那人影還沒到正廳,便見衆侍衛將其緊緊圍住,爲首之人,看着來人身上如此煞氣,不禁心裏一頓:“你是何人爲何擅闖我朱府”
若是尋常之人,他早就令人一刀斬下,只是,那渾身血衣,如此大膽,讓他格外忌憚,不敢貿然而行。
“朱幼文,可是出自這裏”血衣聲音淡淡射出
“二弟”那說話之人聲色一僵,而後想起朱幼文去向,聲音陡然一轉:“你把他如何了”
“殺了。”血衣默然而回。
“哐當”
說話的高大男子瞬間倒退一步,目光一厲,嚇得魂震同時,一指來人:“你”
“斬了他”
一聲吩咐,四周侍衛盡皆上來
只是,侍衛未進片刻,一道白光頃刻間閃出,緊接着,以那血衣爲中心,四散而開,穿透而過,如同一道清潔劑,進了污水池。
片刻間污漬盡散
白光籠罩,血色越發刺眼
說話的高大男子在白光閃過之時,當即猛退,躍上一處高樓,眼睜睜地看着那道白光,看似很溫柔地白光,肆掠橫行。
過人人如煙,過石石作粉,過樓樓碎齏。
只不過數個呼吸間的工夫,那以血衣爲中心的方圓五百米之處,盡成齏粉一片,閣樓,花園,樓宇,池塘,侍衛,全都不見
只是,齏粉中偶爾有風吹起,可以看到齏粉中是帶着紅色
高樓上,那高大男子瞬間嚇得聲色巨震,又驚又怒地說:“你到底是誰爲何事而來”
男子大叫之時,幾道飛躍的身影至於其旁,看清眼前一切後,哐當不穩,差點掉下,相互攙扶,方纔穩住步子。
而後,那血衣頭半擡,聲輕吐:“你們所欲尋之人。”
“不過,同樣我也尋你們。”
“不爲別的,只爲老友故舊,取些許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