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弦的手越來越用力,談衣的皮膚被按在粗糙的樹幹上, 馬上就被壓出了許多印子。

    談衣低頭輕喘, 好像痛得不得了, 長睫不時微微輕顫,如同殘缺的黑色蝴蝶,無力又脆弱。

    沐之弦的手忍不住鬆了鬆,可是緊接着, 他想到談衣只是個吸血鬼而已, 纔剛剛放開的手又迅速捏緊, 狠狠地低聲說,“可惡的吸血鬼”

    “你這麼討厭吸血鬼嗎”

    “是。”沐之弦漆黑的眼瞳中滿滿都是厭惡與憎恨, “吸血鬼全都該死。”

    談衣幽幽嘆了口氣, 擡起頭來。

    純淨透明的淡紫色猶如世間最珍貴的寶石,被他看進眼裏的時候,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這種幻夢般的淡紫色之中。

    忽然, 沐之弦就覺得腦袋中出現了一片空白,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誰,丟失了自己的過去, 無法思考未來, 那些對吸血鬼的敵意與厭惡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談衣輕輕撫上他的臉, 湊近他脖頸間, 彷彿愛不釋手似的蹭個不停, “可是, 我卻很喜歡哥哥, 我真的好喜歡你。”

    “喜歡我”沐之弦意識不清,卻還是聽清了這兩句話,腦中紛紛亂亂地涌出嘈雜的人聲。

    “吸血鬼與人類結合產生的怪物”

    “聽說他的媽媽吸乾了丈夫的血”

    “好可怕,他也會吸血嗎”

    久遠的記憶忽然被調動出來,那些原本並不在意的話突然間佔據了整個大腦。然而,在那些充滿厭憎的人聲中,那句簡單直白的“我卻很喜歡哥哥”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是啊,我現在最喜歡你了。”

    沐之弦的手終於完全鬆開了,漆黑的眼瞳中猶如注入了一道光,他的腦袋變得更加迷茫,心裏卻有種不可思議的柔軟,就像在做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夢。

    談衣的舌尖輕舔過沐之弦的脖子,迷醉似的越摟越緊,紫色的眼眸漸漸染上深紅,將嘴脣貼上他的脖子,“我真的好喜歡哥哥你的味道。”

    我的味道沐之弦朦朦朧朧地想,忽然脖子一痛,他猛然驚醒,就感覺尖銳的利齒已經刺破他的皮膚,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談衣纔剛咬破一點點小口,沐之弦就清醒過來,緊跟着他的食物就把他扣在了樹上,眼神比剛纔還要啊兇狠一百倍。

    談衣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脣上沾到的一點點血,直到全都舔舐乾淨,才注意到沐之弦幽暗如海的眼眸,於是很快就認錯,“對不起。”

    這哪裏是道歉的樣子,簡直一次比一次敷衍。沐之弦怒不可遏,不知道是氣自己竟然被吸血鬼迷惑,還是氣談衣竟然爲了吸血欺騙他。

    他的手捏得越來越緊,幾乎像是要把談衣的手腕都齊齊捏碎,談衣雖然自愈能力強,也有點受不了了,咬了咬脣,爲自己辯解,“我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太餓了,而哥哥你太香了,我忍不住。”

    談衣明面上是認錯,聽起來卻十分無辜,好像錯的是沐之弦自己。

    沐之弦氣得笑了,把談衣壓在樹上,打算即使不能殺他,也要教訓教訓他。

    談衣被壓得不舒服,微微擡腿踢他,有些不開心地說,“沐之弦,我不舒服。”

    沐之弦心裏冷笑,空出一隻手,捏起談衣的下巴。

    談衣的下巴小巧而蒼白,嘴脣卻紅得妖冶,就像被鮮血澆灌而成的薔薇花,那雙迷幻的紫眸依舊清澈乾淨得幾乎不像一隻吸血鬼。

    談衣眨眨眼,什麼反抗也沒有,反而有些期待似的,兩眼閃閃發光,沐之弦心口一堵。

    就在這時,肖辭來了。

    撞見這一幕,他理所當然就

    當成了沐之弦想要欺負談衣,頓時衝了上去,把談衣拉到身後,“沐之弦,你要做什麼”

    有外人來了,沐之弦也冷靜下來。他微揚起頭,眼神越過肖辭,看向他身後的談衣,話卻是對肖辭說的,“你知道你身後的是什麼東西嗎”

    掌心完全不正常的冰涼幾乎讓人感覺皮膚都被冷得起了一片寒顫,肖辭當然知道談衣是吸血鬼。

    可是,即使是在被吸血的時候,他都沒有辦法讓自己討厭他。無論是什麼季節,吸血鬼的身體都是一樣的冷。可是他能感覺到,談衣他應該是很嚮往陽光的,他完全無法放任他不管。

    “我知道。”肖辭反而把手握得更緊。

    沐之弦眼裏的怒意已經褪去,變爲了與往常一樣的冷漠與平靜。他沒有再看兩人,就轉身離開了。

    肖辭鬆了一口氣,回頭衝談衣笑道,“沒事了。”

    談衣點點頭,很禮貌地說,“謝謝。”

    他站在樹影下,微仰着頭乖巧道謝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家教良好的貴族小少爺,肖辭的心軟了軟,心底有一種呼之欲出的衝動。

    這時,一陣風過,桃花樹被吹得輕輕晃動,一縷陽光就穿過樹梢射了進來。

    陽光肖辭心裏一緊,想都沒想就撲了過去,替談衣擋住了那些光線。

    談衣被壓到牆邊,後腦卻被很小心地護着,陌生的溫度與香甜的血液頓時充盈在他周圍,他也緊緊抱住了肖辭,在他懷裏深深吸了一口,他還餓着。

    肖辭全身顫了顫,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天夜裏,談衣從背後擁抱住他的情形,心跳突然就加快了。

    陽光已經照不到這裏,肖辭卻沒有放開談衣。他整個人像是僵硬了似的,談衣的手攬住他的脖子,像一尾蛇纏繞上來,在他懷裏貪婪地舔舐,喉嚨裏發出隱隱嘶啞的喘息。

    肖辭知道這是什麼徵兆,卻推不開他,也不想推開,甚至覺得,把自己的血給他又怎麼樣呢

    他並不介意。

    可是,談衣這次卻沒有吸他的血。過了一會兒,他就把他推開了,肖辭愣了愣。

    談衣向後跳了一步,跳上走廊,動作輕盈到不可思議。他看肖辭呆呆地站着,笑了起來,“外面太熱了,哥哥你也該去集合了哦,我聽到老師吹哨了。”

    肖辭這才聽到遠處操場幾聲接連不斷的口哨聲,可是他不想理會,但談衣卻不給他機會,很快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教室。

    肖辭沒法,只能壓下心裏那些不捨,轉身跑去操場。

    體育課後,學生們紛紛回了教室。談衣坐在位置上安靜地看書,沐之弦再也沒有回來。

    接下來的一天,談衣就像普通學生一樣上課,認認真真地做筆記,下課雖然不會主動找同學,很多同學卻會自發地繞過來,圍着他問這問那。

    他的一天過得很快,下課的時候,他走出校門,一輛寶藍色轎車停在雨中,車窗搖落下來,露出一張蒼白而英俊的面孔。男人一隻手輕輕搭在車窗上,目光精準地捕捉到談衣的位置,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談衣看清是藍斯,立馬跑了過去。

    可是,他還沒打開車門,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氣息不對。

    談衣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已經遲了,車門迅速打開,一隻蒼白的手伸出來,精準地握住談衣的手腕,把他整個人拉了進去。

    車門刷拉關閉,談衣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之中,耳邊響起一聲久違的聲音,懶洋洋的帶着紅酒般的奢靡與優雅,“小衣,我來找你了。”

    談衣微側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燦金色的髮絲如陽光般耀眼,碧綠如翡翠的眸子裏溢滿盈盈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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