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老爺花如令的六十壽誕在即,花家宴請了江湖上許多有頭有臉的門派世家及衆位武林人士,齊聚毓秀山莊。

    壽宴前一日,花滿樓親自來找顧閒與原隨雲,邀他們一同前往毓秀山莊,李玉函柳無眉夫婦也代表擁翠山莊前去祝壽,倒是省了顧閒兩頭跑的麻煩。

    花滿樓提前帶着他們來到毓秀山莊實在是一件很明智的舉動,只因來山莊爲花老爺祝壽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還未到壽宴當天,山莊的客房便已被遠道而來的客人佔滿,花家已經開始將一部分客人安排至山莊外面的莊子。

    顧閒帶了一幅字畫作爲賀禮,將賀禮交給門童後,他便帶着晴朗躲進了花滿樓特意留給他的院子,將滿山莊的熱鬧隔絕在院外。

    他本就喜靜,逢場作戲的場面話雖也能說的很漂亮,但能躲清閒的時候果然還是得乾脆利落的躲起來纔好。

    可很多時候,越怕麻煩的人越容易麻煩纏身,越想躲清閒的人就越是躲不到哪裏去。

    “叩叩叩。”

    有人敲響了顧閒的院門。

    晴朗從厚厚的書本里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師叔,有人來了。”

    顧閒知道今天這丫頭的腦袋瓜裏已經裝不進任何文字了,只好道:“好了,別看了。”

    晴朗果然迫不及待的把書本合上了。

    顧閒起身去開門,門外的人倒也耐得住性子,只敲了一次便一直在外面靜靜等待,並不催促。

    顧閒打開門,看見門外的一男一女時愣了一下,拱手道:“花家兄長,夫人。”

    外面的一對夫妻,赫然就是花滿樓的哥哥和嫂子花滿亭夫妻。

    年輕的婦人掩嘴笑道:“老夫人聽說小晴朗來了,非要親自過來看她,我們好說歹說纔將她勸住了,我這是替老夫人來看一眼晴朗的呢。”

    顧閒歉意的一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了,既然是老夫人要見晴朗,夫人儘管帶着她去給老夫人請安便是。”

    他隨手拍了下晴朗的背,晴朗立刻會意道:“我現在就去”

    年輕婦人道:“也好,多謝顧先生。”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花滿亭微微頷首,她這才拉着晴朗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待花夫人帶着晴朗走了,顧閒對花滿亭微微一笑,道:“請進來說話。”

    花滿亭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院子。

    這樣忙碌的日子,花滿亭夫妻一起來到他落腳的院子找他,顧閒可不覺得只是因爲花老夫人想見晴朗這種簡單的理由,必定還有別的要事。

    他們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花滿亭猶豫了一下,開門見山道:“聽說顧先生醫術超羣,治好了無爭山莊少莊主的眼睛,又爲擁翠山莊的少夫人醫治了多年的頑疾。”

    果然是因爲這件事。

    顧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只是李夫人的病尚未痊癒,說已治好有些爲時過早,而原少莊主的眼睛也只是好了七八分而已,以在下的微末本事,還無法將原少莊主完全治好。”

    花滿亭聽了這話,竟反倒鬆了口氣,他大喜道:“顧先生年輕有爲,七弟能與顧神醫相識實乃他的福氣。”

    顧閒一笑,道:“不敢。能結識花兄這樣的朋友,纔是在下的福氣。”

    花滿亭又問:“七弟的情況想必顧先生也有所瞭解,他兒時生了一場大病,從此雙目失明至現在,我想問若是顧先生出手,有幾分把握可以醫好他”

    顧閒想了想:“可是花兄打算接受醫治”

    花滿亭苦笑道:“沒有。只是唉,我還是跟顧先生實話實說了吧。”

    他解釋道:“這陣子我們家裏人都在爲父親的生辰忙碌,連一向自由的七弟也頻頻來毓秀山莊幫忙,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從前幾天開始,七弟便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顧閒猜測,那應該是從原隨雲告訴花滿樓他已重見光明之後的事情。

    花滿亭接着道:“那孩子從小心思敏感,偏偏又總愛爲別人着想,我就猜測着是不是有了什麼煩惱,便一直追問他,他一開始不肯說,後來還是偷偷對我鬆口了。”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愧疚。

    顧閒頓時就明白了,看來花滿亭這一趟還是特意支開了花滿樓纔過來的。

    “他說原少莊主的眼睛復明,是顧先生醫好的,而你們是不是也有爲七弟醫治的打算”

    顧閒點頭道:“確實是有,只是這話不好開口,我沒有找到合適

    的時機便一直沒有說,前幾日原少莊主在百花樓做客時纔將此事告知給花兄。”

    花滿亭瞭然的點了點頭。

    “多謝。”他道:“自他失明後,咱們家就開始不斷地給他請大夫看病,可無論名聲多大,每個人都對七弟的眼睛束手無措,到了後來,他就漸漸不大願意看大夫了。”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索性不再報以希望,至少就不會再感到失望了。

    顧閒非常理解這樣的心情。

    況且以花滿樓的性子,他不但怕自己失望,還更怕自己的家人感到失望。

    花滿亭嘆息道:“他叫我莫要聲張此事,因爲他還想再想一想,只是這樣大的事,我哪能撒手不管於是去拜訪了原少莊主,又跟妻子商議後才決定來找顧大夫問一問。”

    顧閒道:“能醫治到哪種程度,還得看具體的情況再論,只是若跟原少莊主的情況差不多,那麼把握也的確很大。”

    花滿亭心裏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他長嘆一口氣,欣慰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顧閒笑道:“今日的談話我會保密,還請您也莫要讓花滿樓察覺此事,這樣大的事情,還是得讓他自己下決定的好。”

    花滿亭點了點頭:“顧先生說的是,他已不是個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然得由他自己決定。”

    花滿亭離開了,不久後,晴朗就被花夫人高高興興的送了回來,之後沒多久,一直忙於應付找上門來的江湖人的原隨雲也終於脫身來尋他,於是一大一小便跟原隨雲一起用了晚飯。

    花滿樓似乎的確很忙,到了毓秀山莊之後就沒再露過面,看花家的主人和僕人都忙的腳不沾地的模樣,顧閒和原隨雲都對此表示了理解。

    那天深夜,顧閒的院子裏只點了一盞油燈,靜悄悄的。

    卻忽有一隻手,悄悄攀上了院牆。

    手的主人鬼鬼祟祟的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纔將腦袋探進來,露出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他這一探頭,便與牆下一派鎮定的顧閒四目相對。

    一身墨色衣衫的顧閒正站在牆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陸小鳳:“”

    陸小鳳苦笑道:“我竟不知顧大夫還有夢遊的愛好。”

    顧閒微微一笑,“我卻知道陸大俠一向是喜歡神出鬼沒的。”

    陸小鳳縱身跳進顧閒的院子裏,摸着自己的小鬍子嘿嘿一笑,道:“花伯父的六十大壽我可不能不來。你有喫的麼給我點。”

    顧閒頓了頓,轉身就帶着陸小鳳往屋裏走去,嘴上卻奇道:“花家的僕人見了你,難道還會吝嗇一碗飯怎麼還要來我這裏喫東西。”

    陸小鳳擺擺手,道:“現在有點累,不大想見人,我只想喫飽了再埋頭睡一覺,明天再給花滿樓一個驚喜。”

    他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大好,應該是風塵僕僕的一路趕到了毓秀山莊,就怕自己錯過了花如令的壽宴,顧閒當下也不問他海上浮屍的事情了,很快就給陸小鳳端了屋裏的茶水和糕點。

    陸小鳳確實是累了,當下也不挑剔,渾淪吞棗的將一盤子糕點掃乾淨,將一整壺茶都喝光了。

    晴朗此時早已睡了,顧閒趁着陸小鳳喫東西的時候看了看,覺得還有一間空房可以用,便將僅剩的空房騰給了陸小鳳用。

    幸虧花滿樓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小院,不然他這裏還真招待不下這隻小鳳凰。

    陸小鳳喫飽喝足,才滿意的往椅背上一靠,嘆道:“我總算是活過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着顧閒,靜了良久,才道:“你託喬幫主帶給我們的消息很有用。”

    顧閒問:“事情解決了”

    陸小鳳道:“解決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有些沉重:“我們沒有遇見石觀音,但已從無花口中得知那件事情背後的主謀果然是石觀音。”

    顧閒問:“他與石觀音有什麼關係”

    “據說是石觀音的兒子。”

    顧閒點了點頭,並不如何意外:“果然是這樣。”

    陸小鳳露出一個故作神祕的笑容,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猜到沒有。就是南宮靈和石觀音的關係”

    顧閒搖了搖頭:“我們以爲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但聽你的意思,似乎並不是這樣”

    陸小鳳道:“當然不是,因爲他”

    “因爲他亦是賤妾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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