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她不小心讓他的身體壓着他的手臂了,怪不得她搜查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傷口。
“你的手臂怎麼樣”
少珞咬着脣問道,說完上面就多了一層血牙印。
“沒事兒,這種小傷死不了人。”
安皓看得直心抽搐,他擡起手,甚至還笑着在少珞眼前晃了晃,這一晃就把面前女人的眼睛給弄的跟剛被洗過溼淋淋的葡萄一樣,眼看就要擠出水分來,他立刻急忙五內俱焚,大腦比剛纔逃命的時候還要空白上十分,只得越描越黑手足無措地胡亂說道,“想當年我率軍打仗的時候,只要稍微受一次傷絕對比現在十倍,敵人怎麼會朝這種屁股腳後跟的地方招呼,又不是給你撓癢癢,兩軍交戰,狹路相逢勇者勝,拼的就是誰更狠。那個時候,只要我受一次傷,保準傷在胸口,足夠我半年下不了牀的。”
等說完他如同跑了百八十里的山路一樣熱出了滿身大汗。
少珞這纔看清楚,哪裏是卡到骨縫處,分明是他怕她受傷,千鈞一髮的時刻直接彎了手掌,讓箭頭將手掌來了一個對穿。
這個男人真是真是
少珞抱着手中的傷臂,眼中的淚水終於從面紗上面滾落了下來,拍打拍打落在安皓手腕處的傷口上。
“哎哎你別哭啊這男人爲自己女人受點傷啥的不是天經地義嗎哭什麼又不疼”
“等等你別哭你這樣一哭我開始覺得全身都疼了”
安皓覺得傷倒是沒什麼,心口卻痛的厲害,彷彿她的眼淚掉在他正在挨刀子的心口一樣。
他見這個女人哭,簡直比看見自己家主上哭還要讓他覺得驚悚。這十來年,別說哭啼,就連情緒外露,他都不曾見她何時有過,當然,除了她那眼神裏的令人心臟絞痛揮之不去孤寂。
如今卻爲了他沒有想到老樹開花也挺美的他自然是不介意被老牛喫嫩草不過的確這頭牛又讓人憐惜又好看得不得了
安皓心裏想什麼,不由自主就做什麼,就見嘴脣快要貼到少珞臉頰上的淚珠,打算一親芳澤的時候。
“拍”的一聲脆響。
臉上忽然狠狠捱了火辣辣的一巴掌,只見少珞用一雙美麗到令人沉醉的雙眼怒瞪她。
安皓被這一巴掌徹底打懵了,瞪着眼睛傻傻地問,“你怎麼打我你一副看起來就想讓人親的模樣,我沒有錯”
少珞見安皓挑白了說,不由得臉一紅,“我不但要打你,還要咬你,你這個這個”
登徒子,不要臉,採花賊什麼的,少珞覺得太矯情,更可況以她這個年紀來說,佔便宜得絕對是她。因此她只能低下頭,狠狠朝安皓受傷的那隻手背上咬了一口。
“這又是爲什麼”
安皓一頭霧水,只能咬牙堅持,不讓自己發出丟人的痛呼聲,雖然新傷添上舊傷口真是疼啊,自然是生生受了。
“爹爹”
小鬼忽然從袖子裏面探出頭,聲如三歲小兒,清脆地叫了一聲,帶着一些些好奇和孺慕之情。
“嗯。”
安皓歡快地應了一聲。他覺得被這個好幾場都沒有弄死的傢伙給安慰了,以後還是要善待這個以德報怨的邪物。
氣氛忽然有些寂靜,寂靜之中有些尷尬。兩人甚至連外面的弓箭破空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剩下彼此之間短促的呼吸聲。
“疼嗎”
少珞忽然擡起頭,眼睛通紅地問道,心裏有些惱羞成怒,手指卻伸到袖子裏面輕輕敲了敲小鬼的腦袋,以示懲罰。
安皓不敢說話,只敢用力搖搖頭,看對方眼神不善,立馬又牆頭草似的點點頭生怕再一次召開無妄之災,他心裏不停地腹誹他替她受傷還做錯了這年齡大了的女人果然不好招惹,情緒一陣一陣的,等這一次回到巴蜀一定要讓大夫多開幾服藥給這個女人,好好平復一下體內的莫名其妙火氣。
“疼就對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隨隨便便給我受傷。什麼男人爲女人受傷天經地義,都是屁話。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何必如此自輕自賤,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在我的心裏,你的生命同我的一樣重要,甚至在必要的時候
>>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連同我的都可以毫無保留地給予你。
少珞的臉皮厚度不足以支撐她將肚子裏所有的話都講清楚,剩下的話便在心裏默默說完,她現在情緒也平復不少,開始輕手輕腳折斷安皓手臂上的箭頭,從懷中掏出上好的傷藥撒在傷口上幫他止血,然後從身上撕扯下裙襬幫他將傷口裹好。
難不成大巫的明珠公主連毒藥都毒不死不成看她身體裏面的血液倒是有可,看來這些人所圖的估計是她的項上人頭了
“我很好,你不要憂心。”
少珞看了表情鄭重的安皓一眼,臉一紅,垂下眼睛,低聲道:“嗯。”
心裏面暗暗發誓,即使你騙我,我也相信你,我再也不會像先前那樣彆扭,彆扭到讓你受傷。你要騙我也好,利用我也好,欺負我也罷,從今天開始,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兩人爬起來背對着背,可以感受到對方身軀傳遞的熱氣,又是羞怯又是感動,卻是將生死都託付給了對方。
長生不老的美貌老太婆失去冷漠的僞裝,變成世間情竇初開,可以爲情郎去死的小女兒。曾經的大將軍不再揹負家國仇恨憂鬱悲涼,露出溫厚體貼卻跳脫單純的本性,算得上坦誠相見,開端良好。
只不,拜月教傳了這多年的神仙眷侶,他們連對方手都沒有碰一下,何談入幕之賓
弓箭手終於等的不耐煩,逐漸靠近。如今已經過了七八波箭矢,真不知道這樣漆黑的夜裏他們是靠什麼來尋找要射殺的目標,只不過箭矢越往後越密集,準頭還不錯兩方的人馬越來越近。
安皓和少珞一人作先鋒,一人作掩護試了好幾次,兩人根本不能近這些弓箭手的身,一靠近恐怕就會成了刺蝟。而他們的草叢後面是一個長滿了青苔的石頭斜坡,要不是這樣他們早就伺機逃走了。
眼看這是一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很難破解局勢,但是他們兩人還是打起精神來一邊後退尋找逃走的契機,一邊打起十二分精神揮舞着右手臂斬落一地箭矢。
安皓左手使短劍,着實有些不得勁兒,他並不是左撇子。現在情況對調,大多數都是少珞在護着他,頗爲喫力。
兩人的手臂漸漸地變得僵硬,身子也開始變得不像是開始那麼靈活,他們開始感覺到疲憊。要不是他們兩人武功高強,心智要比尋常人堅定,這樣敵衆我寡的車輪戰之下,普通人恐怕早就折損在這裏了。
忽然間,更加尖銳的箭矢破空而來,兩人心裏覺得奇怪,一般的箭矢與空氣摩擦,哪裏有如此大的聲音
到了跟前兩人才看到這哪裏是箭矢,根本是用機器拉開帶着倒鉤的長矛並且一共有五支而此時此刻,三支長矛封了他們上中下三路,分別指着他們兩人的腦袋,胸口,下腹,另外兩支堵住了他們身側的左右退路。
而後面是一掉下去很可能摔得粉身碎骨的滑不溜秋的陡坡。
這纔是真正的死局兩人心裏都是一驚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們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對死亡的恐懼。
人一旦在這個世界上有了眷戀的東西,就有了責任,必然會害怕先一步走向死亡。其實比死亡更加深刻呢是對愛情的眷戀。
少珞緊緊握住安皓的手,十指相扣的手心裏浸滿冷汗,心裏面不由得想難道師父曾經與戀人勞燕分飛的痛苦,要再一次在她身上重演嗎難道這真的是歷來拜月教之人的宿命一生孤獨
要是不是,老天爺如今這樣的局面如何才能夠絕處逢生,給他們一條生路消磨了十多年的時間,他們兩人才剛剛守得雲開見月明,在一起半個時辰,她還有很多曾經內心彆扭不願意說出口的話相對他說,她還不想他們之中任何一人死去,誰都不行。
水到渠成的感情不是應該得到祝福的嗎可是蒼天啊,他們的活路在哪裏
寒風刺骨,冰冷的箭頭如同張開大口的毒蛇,朝他們迎面撲來,嗜血殘忍,每一次都想要將他們的神魂永遠散落在這片土地上。
月不再出來,天空中留下厚重無比的黑雲,壓得極低極低似乎要將這荒野之地的萬物壓成碎片一般,又像是一個正在做着噩夢卻無法醒來的魔鬼一般在牀上劇烈地翻滾着,張大嘴巴無聲地尖叫着,憤怒而壓制。
這個夜晚還很長很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迎來清晨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