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程河清站起來:“俺看,不如俺們再炸一次。”

    “啥”

    “再炸”

    程河清的辦法一出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誰也不明白程河清心裏啥想法。

    炸一次已經出這麼大的事兒了,再炸一次,這路也不用修了,直接散掉,以後大家改道走算了。

    誰也不知道下次再炸還得有多少石頭掛在上面。

    就連大力也不明白程河清的想法。

    大力說:“咋炸除非把這山給炸平了,要不上面還是得掛石頭。可這山這麼大,好幾裏地,俺們上哪找那麼多炸藥去就算能找着,搬石頭都得搬上好幾年。”

    程河清說:“你們先別急,聽俺把話說完。”

    程河清慢慢悠悠,給大家講了一個故事。

    原來,程河清進城的時候,在工地上認識一個人,那人也是大山裏來的,叫來喜。

    程河清人勤快,經常幫大家忙,大家也都喜歡他,跟他合的來。

    一次嘮嗑的時候,來喜跟他講起了老家的事兒。

    他們那邊,可比喇嘛溝冷不少。

    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半人高的雪堆積在大山裏面。

    單單積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經常發生雪崩。

    雪崩一部分是自然崩的,雪下的厚,山下面的雪頂不住壓力,山上的雪傾瀉而下。

    人,畜生,房子,全部被埋在裏面。

    想想就覺得可怕。

    除了自然崩,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聲音造成的。

    吶喊,嬉戲。

    就連大公雞打鳴都能引起雪崩。

    山裏的人都怕這樣的場面。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生雪崩。

    大雪封山的時候,誰也睡不到。

    提心吊膽。

    後來,許多人都搬到了大山外面。

    剩下來的,都是對山裏有感情,不願搬走的。

    來喜就是不願離開的那一批。

    90年代以前,來喜提心吊膽。

    就怕哪天雪崩,把自己給埋了。

    90年代後,國家瞭解到了這個現狀,排派人來視察,想了許多辦法。

    其中有一個辦法就得到大家的認可。

    他們把一個微型炸彈放到雪山腳下,遠程控制,炸彈發出輕微的爆炸聲,山上的雪被震動,慢慢往下滑。

    山下的雪越滑越厚實,既能讓山上的雪減少,又能增加山下雪的堆積程度,絲毫不用擔心再發生雪崩事件。

    那以後,不少人又從外面搬回來。

    他們在大山裏生活了許多年,許多代。

    對大山已經有了感情。

    外面世界的物質再豐富他們也不稀罕。

    就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只是這樣做,得有一個準度。

    炸彈威力太大容易引發雪崩,炸彈威力太小,上面的雪滑不下來。

    還容易產生裂縫,加大發生雪崩的機率。

    大夥兒聽了半天,還是沒聽懂程河清的意思。

    大力說:“俺還是不明白,石頭跟雪崩有啥關係”

    程河清說:“俺說這些,就是爲了給大家解釋,只要控制好火藥的威力,讓鬆動的石頭掉下來,讓穩定的石頭不鬆動,這樣,工作量小了,也不麻煩。”

    程河清這一解釋,大夥總算是明白了。

    程河清的意思其實就是利用炸彈的震動,讓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石頭直接滾下來。

    這樣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膽了。

    大夥兒聽了,一個個都豎起了拇指。

    程河清年輕有爲。

    有腦子。

    會想問題。

    全票通過,大家決定按照程河清的想法去辦。

    剛出門,村部聚集了一大羣人。

    大力走出來,問:“大家都咋了圍在這幹啥”

    有人站出來,說:“這路俺們不修了,說是帶領大家一起致富,這麼久,他程河清腰包鼓起來了,俺們呢,還不是這樣,要俺說,他就是忽悠大家夥兒給他賣命。”

    “對,沒錯,就是這樣,他在城裏的時候就跟俺們說要帶領大家致富,現在這麼久過去了,他富了,可俺們還有誰富了”

    兩人的說話得到大多數人的附和。

    現在程河清在所有人眼裏,都成了利用他們的人。

    他說這麼多。

    做這麼多。

    表面上看,是在爲大家做。

    可實際上,他只是利用大家。

    讓大家爲他賣命。

    爲他修路賺錢。

    錢他賺了,名聲他也得了。

    其他人啥也沒撈着,還有人爲了他丟了性命。

    大家夥兒羣起憤慨。

    有人說:“今天你不給俺們個說法,這路就別想修了,俺們不會再給你賣命。”

    程河清一看,說話的是柱子跟二溜。

    他們兩個跟自己一起進的城。

    一起去的工地。

    後來自己走了。

    他們跟栓子一塊,待了半年多。

    他們年紀小,不懂事。

    又是頭一回進城。

    許多事兒都得到栓子幫助。

    他們感激。

    對他有親人的感覺。

    現在栓子發生意外。

    他們心裏難受。

    想哭。

    不痛快。

    心裏一口氣兒不順暢。

    憋得難受。

    非得找個啥法子出了。

    他們想來想去,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程河清。

    要是沒有程河清,就不會修路,就不會出現這事兒。

    大山裏的人祖祖輩輩在這裏待了幾百上千年。

    從來也沒誰修過路。

    這一切都是程河清弄出來的。

    他就是害死栓子的兇手。

    二溜跟柱子的心思程河清都懂。

    都明白。

    栓子過了。

    除了他媳婦,就這兩人最難過。

    程河清低下頭,一言不發,沉默了下去。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一個字沒錯。

    確實,他富了,可其他人還跟以前一樣。

    誰也沒賺着大錢。

    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大力在一邊,見程河清一言不發。

    他知道今天這事兒沒個解釋,誰也過不去這道兒。

    大力說:“二溜,柱子,你們幹啥這是要聚衆鬧事兒誰說河清沒幫俺們賺錢了你們現在喫的,喝的,不都是從河清那拿的村裏多少人跟着河清,再也不用到城裏上工的”

    大力說的是實話。

    大山裏,誰也沒有閒錢能支撐一家人好幾個月的生活。

    他們現在口袋的錢,每一分都是從程河清那裏拿來的。

    這一秒,鴉雀無聲。

    大家都想不出話來反駁。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