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師弟”這倆字,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概念。畢竟加的這個“師”,指的是巍巍儒聖董仲舒,可不能隨便亂加。
他們老師這時候還在潯陽城四處瞎轉呢,顏淵張口來一聲“師弟”,其意味深長,分明是要代師收徒的意思。
聽到“顧師弟”這個稱呼,那些儒生頓覺頭皮發麻,怔在那裏。
素來謹慎持重的大先生,今天怎會如此莽撞?難道他不怕夫子歸來後責備他?
才入終南的年輕後輩們,可能還不明裏,那些書院元老卻深知,這些年,夫子對衆多弟子都隨和寬容,唯獨對大先生,要求極爲嚴厲,甚至可以說是苛責。
從某種程度說,大先生能有現在這般堅韌隱忍的性情,夫子要佔很大的功勞。
所以,他今天的行事作風,讓書院羣儒們愈發費解。
顏顧二人豈會在意他人看法,他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並肩朝山巔走去。
很多時候,人們竭力地表現出某些東西,往往是在掩飾另外一些東西。
……
……
兩天後,也是四月初三。
承天殿前,迎來一場書院每月例行的盛典——感應大典。
這場大典的意義在於,讓前來朝聖的儒生都有機會獲得本命字,從而能晉入知命境。
儒家門徒何其多,每月都會有來自天下各地的書生匯聚於此,故而,感應大典每月都會召開一次,讓大家分批次感應求字。
大典的流程並不複雜,但只有在終南聖地這一處,才能順利進行。因爲,能夠感應天、賜予人本命字的儒家聖器,坐落在終南書院的承天殿前。
那是一座極其巨大的香爐,足足有十數丈,後方的宮殿羣都高,甚至站在書院外,都能遠遠望見,可謂宏偉雄壯。
如此威武的香爐,自然不會真的用來燒香。它由某種不知名金屬鑄煉成,爐身呈黑青色,黯淡無光,散發着一種滄桑的意味。
這座洪爐,名爲天人感應爐。顧名思義,它可以感天機,下應人道,實現真正的天人合一,是具有天大氣運的聖器。
此爐的運行原理也很簡單。
接受感應求字的儒生,需要站在感應爐前,先將大量精血灌注到爐內,作爲敬獻蒼的祭品,以示誠意。
獻祭完畢後,儒修再繼續注入一部分真力,然後靜候片刻即可。
若是身負大氣運者,便會得蒼天賜福,降下本命之字,通過剛纔注入的真力凝現出來,重歸體內。從此以後,這人便承天知命,正式成爲知命境強者。
當然,衆多凡夫俗子福緣淺薄,無法得天垂青,等待半天無果,只能悵然而歸,白白耗費精血不說,此生更無破境之日。
因此,天下儒修踏入四境後,往往都選擇負笈遊學,在朝聖途繼續修行。他們不遠萬里,達到終南書院時,修爲往往已達到圓滿,此時再求字知命,正好一氣呵成,不會貽誤時機。
這也是任真急於達成四境圓滿的原因,唯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順地站在感應爐前,接受天人感應。
沉默半天,顏淵幽幽問道:“你對這座感應爐,究竟瞭解多少?”
任真有些困惑,“我需要了解嗎?你我都清楚,我名爲修儒,實際,只是爲了滿足你的條件,幫你毀掉它而已。”
此刻若有人聽到這句話,必會如五雷轟頂一般,呆若木雞,震撼無言。
劍聖此行的意圖,竟然是毀掉儒家的一大根基,天人感應爐!
不僅如此,更聳人聽聞的是,真正想毀掉儒家聖器的那個人,則是大先生顏淵!
寥寥一句話,背後潛藏着太多信息,讓人難以置信。
顏淵眉關緊鎖,似乎對他的回答不滿意,繼續問道:“那你想過毀掉它的後果嗎?”
任真漫不經心,隨口說道:“畢竟是儒家基石之一,還能有什麼後果,無非是夫子徹底暴怒,然後滿天下追殺我。除此之外,還能有別的嗎?”
顏淵側身,盯着他問道:“這還不夠?你不害怕?”
任真嗤然一笑,“夫子的心胸,你我更清楚。即便我不招惹他,你認爲他會放任我再次崛起?”
顏淵搖頭。
任真沒去看他的反應,淡漠地道:“一場交易而已,只要你能滿足我的條件,我被他追殺又何妨?來日方長,咱們有的是機會繼續合作。”
顏淵不語。這次交易,他提的條件是毀掉感應爐,而任真提的條件,同樣非同凡響。
買賣雙方,沒有誰願意喫虧,更何況毀爐一事,本身也對任真有利。
任真繼續說道:“儒劍不兩立,我來毀爐,在情理之。你引狼入室,縱容我得逞,最需要擔心後果的人,難道不是你?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沉默良久後,顏淵不安地握住腰間葫蘆,說道:“你是否真的明白,夫子爲何會暴怒?或者說,你想不想知道,我爲何要讓你毀掉它?”
這時,任真終於轉身,認真地看着他,“自從驪江相見那天起,我一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顏淵縮了縮脖子,眸光流轉,看似是在隨意掃視四周,實則警惕到了極點。
“世人把這座感應爐稱爲聖爐,是以爲它能溝通天,神聖無。其實他們都被矇在鼓裏,所謂的天人感應,根本不是天神賜福,而是一場天大騙局。”
“哦?”任真劍眉一挑,心臟砰砰直跳,追問道:“什麼騙局?”
他隱隱覺得,自己將會聽到一條至關重要的儒家祕聞。
顏淵身軀側傾,靠近任真身旁,用極細微的聲音說道:“這座洪爐,其實是他的本命物。”
【注】這句話真是較複雜。首先,任真已經在湘北過完年了,現在是元武十七年,所以顧劍棠要加一歲,大家應該能理解這點吧?
然後,事實真相大家也知道了,咱們劍聖大人是個老處女,還弟,弟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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