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兩字出口,旋兒眉眼倏然一震,神情微微一滯。
“假設是第二種可能,那麼,爲什麼呢有什麼理由,一名三日前九曲園方見過我的玉璇璣婢女,再見我時會心虛呢怕我鎮南王世子的身份怕這大庭廣衆之下,五通祇降會對她做什麼不,這些可能性都不高,除卻這些,倒是有一則更高的可能性存在她曾經對我顯露過實質性的敵意。”
“當日九曲園前,圍攻我的人數足足過百,但我很肯定,其中絕無女子,既然她九曲園前並未參與對我的圍攻,而她又是於九曲園初見我樣貌,那她”
眼神一銳,鎖定旋兒。
“又是於何處,對我有實質性的敵意呢”
衆人聞言一愣,直到數息後,面上才露出釋然。
九曲園當日,唯一一個對烈非錯有實質性敵意的女子,只可能是那位只說了一句,雌雄難辨的指點者。
衆人明白了,直至這一步,烈非錯對旋兒的懷疑初步建立。
“但即便如此,也僅僅只是一種懷疑,也有可能她最初對我的恐懼,其實就是因爲五通祇降的身份,爲了辨識這一點,緊接着我故意欺近她”
異發男子如此突兀接近,旋兒眼神一動,周身氣態一凜,晶瑩肌膚下似有暗流浮動。
“面對五通祇降的接近,她氣態陡轉,一身凜然戒備,我從她的姿態中感受不到一絲恐懼這令我進一步作出判斷,她對五通祇降不是怕,而是厭憎。”
衆人回憶着當時的畫面,不少人已經記不清當時固中細節了,只是朦朦朧朧回憶,似乎是如烈非錯所說。
“既然她的心虛恐懼並非因爲五通,那我自然更爲確信,這是來自於當日的那份敵意,那日出言指點之人,就是她。”
“但到此爲止,這只是一種判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幸好,這時我發現了一件事,或者說,一種味道。”
恍惚間,濃郁檀香撲鼻,糅合少女淡淡體香,沁鼻暢心。
“檀香,她的身上有濃郁的檀香味。”烈非錯一言點出。
聞言,人羣中有人不以爲意,譏諷道:“又不是飛雪閣的玲瓏蹊蹺香,紅蓮園的華英寒梅香,不過是檀香罷了,即便她身上有此香味,又如何”
玲瓏蹊蹺香、華英寒梅香是燁京兩大絕品香薰,兩者無不是一數十種精貴原料製成,一年產量極低,每次成品皆是先送入宮中,有若剩餘纔對民間敞開拍賣。
每次競價都極爲誇張,甚至曾創下一兩玲瓏蹊蹺香六十五萬錢的巔峯。
烈非錯淡淡一笑,他出自鎮南王府,又是姜門飛煉,這兩種香他自然知曉。
事實上,每年貢品入後宮供妃嬪挑選前,皇后娘娘皆會差人先將其中精品送來兩府,尤其是老祖宗麟太君那兒,每次皆是各色俱全,堪比宮闈。
“閣下難道不知,兵機侯府只論兵道,不問神佛”
轟轟轟
一言驚醒,衆人中半數倏然震絕,明白他爲何要特地提此了。
兵機侯府爲大璟新一代將門,當代兵機侯不問鬼神,只論兵道,因此府內不設任何佛堂道龕,內院祭祀絕跡。
以玉皇輿大璟第一高手之威,以玉璇璣太子少師之秀,兵機侯府之名早已傳遍天下,世人知曉兵機侯府不問神佛,內中不設任何佛堂道龕,院內祭祀絕跡。
發言的那人同樣知曉,因此此刻他一臉尷尬,他們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
檀香,佛家謂之“栴檀”,素有“香料之王”、“綠色黃金”之譽。
此香取自檀香喬木中心隱脂,製成木粉、木條、木塊等,或提煉成檀香精油。一經焚燒,香遠益清,彷如佛法無邊,廣度八方。
旃檀有功德,焚香敬如來。
不逐紅塵利,但修涅槃曦。
檀香,旃檀,禮佛之香。
“檀香是禮佛拜神之香,但兵機侯府不祀神佛,身爲玉璇璣之婢女的旋兒,又是在何處染上一身濃郁檀香的呢這個問題,我並無思索多久已有數個答案,而最接近的一個三日前,於百里傳音爆發之前的飛天誕。”
少年語氣平靜,但這份平靜的語氣,帶給燕雲樓衆人的,卻是又一陣,浪翻雲卷,驚濤跌宕。
三日之前,若非有之後百里傳音,九曲園之戰,當日更早時間的飛天誕,無疑是能令全城津津樂道數日的新聞趣談。
只可惜飛天誕甫落,百里傳音之事引火爆發,全燁京的心神皆被此事吸引過去,再無人提起那數年一例的飛天祭祀。
恍惚間,衆人記憶翻涌,記得之前旋兒姑娘言語間,似乎還提到過
“燁京四大書局之一的詩書門第早欲小姐定約,央請小姐於他們店中發售小姐之新作炁路縱橫,本約定於那日飛天誕祭奠之後便開售,誰知祭奠甫落,烈世子之傳音已響徹雲霄,令得初售被迫中止,更累的衆人至今無緣目睹小姐之佳作”
對,就是那時,旋兒提到了飛天誕,提到玉璇璣之新書初發,卻不幸被百里傳音攪擾。
“檀香香味清溢致遠,利於發揮擴散,因此旋兒姑娘染上這一身濃郁檀香的時間不會太長,三日前的飛天誕最有可能”
手掌一番,又是兩顆不知何時剝開的長生果,這次並未一同送入,而且前後依次,細嚼慢品。
那一聲聲細嚼,於此靜謐環境下,煎熬着衆人的心魂,動盪着四方的情魄。
“做出如此判斷,我於當時便探驪得珠一顆魚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