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錯煉諸天 >00074 熟堪論百年,世無此一簽
    “只要他出手,我即刻迎之以歲農一擊,到時候塵漫飛揚,視線受阻,便能趁此機會,對發兒姑娘點上一把”

    言語間一翻掌,九宮八極炁之離火炁力浮現指尖,錚縱火炎中紫芒暗隱,騰騰躍動。

    這點火炎便是旋兒那撮焦發的元兇,並非三日前九曲園,而是今時今日,於這燕雲樓中

    於方纔衆人視線受煙塵矇蔽

    於烈非錯一頭異發刻意波瀾阻擋之下

    於與陸升一掌激揚,衆人心神皆專注此處間

    暗中點留

    “一個自三日前便忙的不可開交,連換衣都沒空的女子,自然更不可能抽出空來蓖發,沒空蓖發的話,當她突然被告知自己背後髮梢有一處焦痕時,且又是在曉春香氣滿園,無法察覺最初灼燒焦味下,如此的她,便很難判斷這處焦痕究竟是三日前留下,還是方纔甫留。”

    這便是烈非錯方纔輕薄之舉的真實意圖。

    “結果,旋兒姑娘如我所願,誤以爲焦痕是三日前所留,承認三日前身在九曲園,更進而語露破綻,暴露身份。”

    先借僞造的焦痕令旋兒承認三日前身在九曲園,隨即言語機鋒一步步讓旋兒鑽入圈套,最終無法自拔,這便是烈非錯真正的算計,而那番衆人看似精蟲上腦的輕薄行徑,實則卻是爲山九仞的初始之基,千里之行那始於足下的第一步。

    烈非錯不久前問過旋兒,“你自比琉璃如何”

    琉璃郡主被譽爲大璟第一美女,而眼前這名少年,卻於三日前,於九曲園中,將名滿天下的大璟第一美女棄如敝履。

    連大璟第一美女我都棄如敝履

    旋兒,你憑什麼認爲,我會有興致輕薄你

    燕雲樓中衆人,你們憑什麼認爲,我方纔是在輕薄她

    燁京,乃至大璟所有人,你們憑什麼斷定,五通祇降就一定淫邪下作

    世人總以爲自己看的夠多,看的夠廣,其多其廣足以讓他們將包括人在內的一切分門別類,插上標籤。

    見到眼前衣衫不整的哭泣女子與一名壯碩漢子,必定是那漢子欺辱了女子。

    見到衣衫襤褸之人隨身數十個錢袋,此人必定行竊偷盜。

    見到女孩身在青樓妓寨,必定自甘墮落,與人無尤。

    女子哭泣或許只是異物入眼,衣衫不整可能不過是方纔跑動太急了。

    衣衫襤褸之人隨身數十個錢袋,可能只是遭逢天災,替亡者暫時收着,待尋原主。

    女孩身在青樓妓寨,或許只因世道路絕,甚至是被不可抗之武力逼迫。

    “原來你是這種人”

    “哈,你果然是這種人。”

    “你以爲我沒見過你這種人麼”

    這種人

    這種人。

    這種人麼

    標籤,標籤,標籤爲一切打上標籤,然後心安理得的將其用在新結識的陌生人身上,自以爲是的告訴自己,這種人我見過,我瞭解。

    不他們不瞭解

    或許他們本有機會真正瞭解的,但這機會被他們的標籤斷送了。

    每一個人都是特殊的,是獨立存在的,過往的經驗能幫助自己更快、更容易地認識新人,但他們絕不是過去某一樣的翻版複製,他們的人生是獨立的,他們的道路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任何標籤都不適用於他們。

    燕雲樓衆人的眼中有標籤,陸升眼中的標籤更早之前已存在,所以他們皆認爲方纔烈非錯是欲輕薄旋兒,但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

    烈非錯眼中無標籤。

    他同樣借鑑過往的經驗應對未來,同樣將曾經所見所聞存入記憶,作爲自己日後行路探索的先驗諮詢,但他並未將一切打上標籤,他用的是

    書籤

    書籤不同於標籤,那只是一個停頓的符號,一個次中場休息,一種旁觀

    書籤是旁觀者,標籤是主動介入者。

    世間事,人人可推斷。

    未來事,何人堪論斷

    世有俗語,三歲定終身。

    只需三歲,便可爲人定下謹遵一生之標籤笑話。

    三歲看終身

    前半生都看不了後半生,三歲如何看終身。

    三歲能看的,只有幾個月斷奶以及自以爲掌控世事的無知狂妄。

    狂妄帶來無知在驚覺自身醜態之前。

    狂妄帶來羞愧在驚覺自身醜態之後。

    明白了烈非錯方纔看似輕薄舉動的真正用意,旋兒雙頰蒸霞,眸光瑩瑩,羞澀滿容。

    自詡太子少師門徒,自認機敏上智的她,原來自見到烈非錯的第一反應啓,便始終落人彀中,非但難以自拔,更是難以自覺。

    緊咬的下脣,恍惚間似有血痕於脣紅間洇開,輕顫的面頰,眼眶中一抹晶瑩將落未落,血紅的緋顏,彷彿內心有團毒火,正無盡炙烤着她。

    燕雲樓四周衆人的面色同樣漸緋,他們中大把人於不久之前,同樣將烈非錯的行爲理所當然地解讀爲輕薄下作。

    僅僅過了片刻,殘酷的事實已無情地證明,他們是愚蠢的,更是盲目偏激的。

    烈非錯根本沒興趣輕薄旋兒,他只是在和這位太子少師門徒鬥智,且最終結果大獲全勝。

    想到這一點,旋兒面上羞色更濃了。

    想到這一點,衆人面上慚韻更豔了。

    下一瞬,令旋兒以及衆人都沒想到的事發生了還沒完。

    “剛纔你說這種女人”烈非錯忽然開口,視線落到一旁的倚紅偎翠身上。

    “這種女人”是方纔旋兒對她們說的,“這種女人”指的是哪一種,衆人心知肚明,更何況她還在後面配上“自甘墮落”。

    少年的視線轉了回來,回到旋兒身上,視線一注,無任何後續,旋兒的內心已是咯噔一下。

    隨即,後續來了。

    “當你說這種女人的時候,你本身其實也是一種女人。”

    “這種女人”、“一種女人”同樣的四字,兩者之間自然是有差別的。

    旋兒即便是一種女人,也不會有人將她視做與兩名紅牌相同的一種。

    但她又確確實實是一種女人,這個說法絕對沒錯。

    衆人不自覺的品味起這句話,一開始他們以爲自己聽懂了,但隨即又發現似乎沒全懂,然而在沒全懂的那些裏面,好像又包含了什麼馬上就能懂的。

    最後,衆人懂了似懂非懂的懂了。

    然而,還沒完。

    旋兒尚來不及消化這句話帶給她的屈辱,或者一些其他的什麼,烈非錯又接着道:“她也不過是一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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